厮杀的声音再次响起,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是李承乾却没有听见,他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心跳声,自己带着杂音的呼吸声,还有姑姑的痛哭声。
无数的战马在自己的面前交错而过,温暖的血液飞溅在自己冰冷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心醉。
双方战马再此交错而过,李承乾依旧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看着两千兵马已经不足百人,李承乾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看着那些人虚弱的吼道:“降了吧!”一句话过后,李承乾死死的捂住胸口,连喘息都能带来疼痛,这一声降了吧,让李承乾痛入心扉。
暴雨过后,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双方剧烈的喘息,嘴里宛若寒冬一般喘出白色的雾气。额角,头盔上一直在留着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他们看着那个劝降的少年,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为首的那个将领左臂已经齐根而断,一道伤口从嘴角一只延伸到耳根,笑起来的样子仿佛一个魔鬼。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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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从凌晨一直下到了中午时分,天空的乌云尽去,久违的阳光从云彩的缝隙之间洒向大地,阳光下的玄武门仿佛人间地狱一般,许多的尸体脖子与脑袋只考一层薄薄的皮连接着,圆滚滚的脑袋在雨水跟血水汇聚成的小河中不断的摇晃,失去手臂的伤病躺在别人的尸体上或是惨笑,或是哭泣,但是唯独没有因为疼痛的惨嚎。
他们是一群合格的军人,虽然他们的战力并不高,但是他们坚韧,刚强,不畏生死。
李秀宁仍然在死死的抱着李承乾,巨大的力气仿佛要将李承乾勒死。
“姑姑好傻!”
李承乾好不容易露出一丝笑容,却是被李秀宁一巴掌扇倒在地,用一种愤怒而又悲伤的眼神看着地上的侄子骂到:“你当你是谁?让我将你的尸骨交给你母亲?若是在战阵之中落马,你觉得你还有尸骨么!”
看着身侧已经被战马的马蹄踩成的血肉,李秀宁心中是何等的庆幸,眼泪仿佛不要钱一般顺着鼻翼滑落在李秀宁的嘴角。
悲愤愤怒,悲伤,疼爱,心痛,担心这些感觉一一在李秀宁的心间流过,交织在一起,让李秀宁第一次如此纠结,当李承乾的刀锋划过李元吉的脖颈的时候,她悲痛,当李承乾对着自己说出那句:“换我何如”的时候,她觉得心痛,觉得无言以对,当李承乾小小的身影冲锋的时候,她觉得担心,当李承乾咧嘴朝着自己笑的时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疼爱,与愤怒。
李承乾终究还是没有听见李秀宁的话,李秀宁的那一巴掌成了压倒李承乾的最后一根稻草,倒在地上之后的李承乾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么?已不尽然,东宫正门之中,程咬金手里提着李建成的头颅,看着高大的城墙大声喝道:李建成造反败露!如今已然伏法,还不开门投降!”
回答程咬金的是射在他脚下的箭羽,咧嘴一阵阴笑,看了看手里的头颅,用力一扔,头颅翁的一声就落在了城墙上,片刻过后大门轰轰的打开,十几个持刀的侍卫仿佛送死一般朝着众人杀了过来。
如果说战阵上的死亡让人觉得热血沸腾,那么发生在东宫的一切会让人觉得残忍。
妇人抱着军卒们的大腿不断的哭喊求饶,然而回答他们的,是冰冷锋利的钢刀,孩子们的哭喊声犹在耳边,但是下一刻她们已经听不见了,一颗颗头颅高高飞起,而后重重落下,哭喊声,求饶声,传遍了整个皇宫,太监宫女们颤抖的跪倒在地上,她们只能不断的流泪,死死的忍着让恐惧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李承道双手艰难的拿着长刀,颤抖的将自己的弟弟李承德护在身后。
“啊!”
殿门被关上了,尉迟恭站在庭前看着院子之中发生的一切。
这一幕终究是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是所有人心里此刻所想的,也是所有人所庆幸的。
李渊站在庭前听着远处传来的巨大的喊杀声,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仿佛这苍老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雨水的冲刷,渐渐的佝偻了起来。
“何至如此啊!何至如此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李渊不明白,到了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骨肉相残,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雨停了,喊杀声也停了,李渊终于承受不住,瘫倒在地上,泪水滴在青砖之上的水洼里激起点点涟漪,再次抬头,他看见的是那个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儿子,大雨已经将李二的血液冲刷干净,但是哪浓重的血腥味却是让李渊几欲作呕。
《旧唐书:圣宗本纪》(2017修订本):“建成残忍,岂主鬯之才;元吉凶狂,有覆巢之迹。若非太宗逆取顺守,积德累功,何以致千年之延洪、二百八十帝之纂嗣至今?或坚持小节,必亏大猷,欲比秦二世、隋炀帝,亦不及矣。然圣宗为救父而弑叔,为孝?或为不孝?时久,不能断。然大唐千年延洪皆为太宗、圣宗所创,后人幸之,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