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满清骑兵有的人拿出了弓箭,可还没有发射的时候,就被火铳从马上打下来,几十步内,不能接战却只能被对方杀戮,这些骑兵终于尝到了方才胶州营那些步卒的苦处,面对他们的大箭,胶州营步卒不能乱,却只能是挨着。
鞑子骑兵的意志也并不是钢铁,意识到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之后,再也不敢在前面拼了,已经有人直接拨转马头,朝着后面就跑。
又是渐渐密集起来火铳枪响,终于是把那呆呆的贝子给惊醒了,参领德楞哈虽然头盔并不怎么保暖,可还是满头大汗,看着自家的主子呆住,禁不住又是开口问道:
“贝子爷,咱们列阵再……”
“走!快走!!”
这个贝子倒是有决断之辈,战事僵持的时候,敢于投放部队,看着战局从己方占有优势迅速的变为大败,却也没有抱着翻盘的侥幸,干脆利索的转身就逃。
逃跑这个命令倒是不用大声的吆喝,这队清军的骑兵本就是已经出现了溃逃,看见自家的主帅转身打马狂奔,那些早就是三心二意的人那还有继续战斗的意志,心中的自信早就在那火铳爆响和大呼向前之中崩溃,没有了士气,再强壮的士兵也是待宰的猪羊。
好在他们是后备队的骑兵,马力倒是极为的充沛,这么突然的打马狂奔,除却在后面那些拥挤来不及跑的,还是有将近三百骑夺路狂奔,剩下的人都是被火铳打下马来。
等到胶州营步卒走近的时候,已经是追之不及。
这逃命的时候,可不会顾及什么马力,每个鞑子兵都是拼命的抽打马匹,这些本就是后队的骑兵马力都没有什么消耗,跑起来可真是快极,尘土飞扬,很快就是跑到了安全的地界。在这平原上不管是怎么观看,在地平线上都看不见那伙奇怪明军的一点踪迹,这才是终于减缓下速度。
领兵的贝子抬头看天,太阳才不过是朝着西边动了一点点,那么打生打死的残酷战斗用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时辰,看看身边那些如同丧家之犬的部下,这名贝子差点哭出来,只剩下了两百多人。
千余名清军骑兵与两千明军步卒交战,被打的溃逃不说,居然折损了七成的人马,清军和满清的战争,很多战斗,明军即便是取得了优势,也无法转换成决定性的胜利,因为鞑子的马匹要比明军多很多,很多时候可以打不过就跑,而明军的步卒却不敢追击,生怕追击之后队形散乱,反倒是被对方抓住空子冲杀回来。
这样的战例也是不少,所以清军有失败却无大败,死伤的人也少,可今日这一战,七百多人直接是交待在战场上了。
“贝子爷,咱们回去?”
参领德楞哈打马到了贝子的跟前,看着和其他人相隔的远些,小声的询问道,这句话自然有未尽的意思,如此大的失败,在这几年的战斗中可算是头一份了,到时候莫要说是前程富贵,就连族人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何况亲王多尔衮正是想借着这次的入关给自己捞取足够的威望。
那贝子把皮兜盔从头上扯下来,脸色阴沉的转头看看这两百多手下,同样是低声的说道:
“这都是我和你的奴才,把话说透了,他们不会坏事,难道咱们当主子的吃亏,这些奴才还能跟着落什么好处不成。”
两个人眼下倒是关系近了不少,共同做坏事双方要再是拿出那种上下分隔,总归是不安心,德楞哈也是一看,连忙点点头,保证说道:
“贝子爷放心,小的的奴才也是明白事理的。”
贝子点点头,招呼了几声,把人都是聚拢在身边,他扯着嗓子大声的说道:
“咱们今天遇到了狗子的大股军马,差不多有五万多人,胡鲁参领领兵杀入敌阵,七进七出,可那狗子兵马太多,咱们寡不敌众,打垮了对方几队之后,终于是撤了出来,那些兄弟们死得惨啊!”
说到最后,贝子的声音中已经是带了哭腔,下面的人先是一愣,接下来都是反应过来,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参领德楞哈一直是盯着下面人的神情表现,不过大家都是群情悲怆,在那里附和贝子的话,看着应该不会太大问题了,只要是大家众口一词的报上去,接下来谁在反悔可就来不及了,那可是犯众怒的。
这次不管如何也要遭到惩罚,但若是溃逃之兵,自己砍头,家产充公,家人为奴,这是军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撞上去。每个人都不想当这个傻子。
“大人,胶州营的士卒折损三百七十一人。”
李孟点点头,这个伤损在他的意料之中,点验的那名头目继续说道:
“不过有八十多名弟兄是重伤,有些人就算是好起来,怕也是要残废。”
四百多人失去战斗力,李孟摘下自己的头盔,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在胶州之时自以为已经可以纵横天下,谁想到遇见清军,方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还有很多。亲兵头目看着李孟情绪低沉,在边上迟疑了下,还是开口禀报道:
“有几名弟兄已经是不行了,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是在大明其他的军营之中,战后亲兵请主将去看濒死的伤兵,这亲兵怕也是当到头了,可在胶州营之中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孟曾说部下皆是我子侄,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李孟一手拎着头盔,跟着那亲兵头目一起走到伤兵停驻的地方,能看见陈六在整队,王海在爆炸额头的小伤口,这总算是让李孟松了口气。
伤兵所在的地方是在矮山的避风处,地上铺着行军用的毛毡,上面躺着重伤的伤兵,这个时代,战场上的重伤员大部分的结局都是在痛苦中死去,李孟过来的时候,许多毛毡上的伤兵已经是一动不动。
有的人身下毛毡甚至连土地都被血浸湿了,血液结冰,周围都变成了紫黑的颜色,至于那些头部中箭被劈砍中的,更是惨不忍睹。
饶是李孟心志坚强,也觉得眼眶发热,有些不能自已,这里不少在照顾伤兵的士卒,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都是抑制不住悲伤,在那里嚎啕大哭。
李孟走了几步,却听见有人在拼命的喊着一个名字,转头看过去,一名士卒趴在名伤兵的边上带着哭腔的叫喊,应该是相熟的同乡或者同年,李孟走过去发现,躺在毛毡上的这名伤兵穿着的皮甲右胸处被劈开道极深的大伤口,上身的甲胄和内衬完全被鲜血浸透,虽有呼吸,但显然是救不活了。
这名伤兵的意识已经模糊,嘴唇张合,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声音小的根本听不清,边上照顾他的士卒只顾着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一点的回应。李孟心里抽紧,走上前去,也不顾地上的血污泥土,直接跪在毛毡边上深吸口气,稳定心神,靠近说道:
“有什么事情和本将说吧,李孟一定办到。”
他说的这句话那伤兵或许已经是听不见了,不过李孟还是俯身把自己的耳朵凑在那濒死的伤兵嘴边。
却听见那伤兵用极为微弱的声音不断的重复说道:
“向前……向前……”
这喃喃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李孟缓缓直起身子,毛毡上的这名伤兵已然是不动了,嘴巴张着,显然是在方才无意识的呼喊中失去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
边上的那名士兵也不顾得主帅在身边,大哭出声,李孟没有起身,平日间他常给胶州营的官兵讲述,身为军人,要严格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要坚强自律,李孟也一直以身作则,作为胶州营的榜样。
今日却也控制不住自己,各种滋味充斥心头,膝行退后几步,朝着这名士兵拜了下去,涩声道:
“本将轻敌冒进,却是连累大家了,受李某一拜!”
李孟这番自责发自肺腑,自从离开德州追击之后,李孟发现自己临战的运筹判断,并没有比现代自己作为士官的时候强出多少,胶州营不能不说是强兵,但自己指挥的实在是太差,而且把这个时代的人想象的太过简单,这才有贻误和仓促的种种错误。看着这满地的伤兵还有遗体,李孟觉得这都是自己的责任。
在那里大哭的士兵离着李孟极近,李孟这一拜,后面跟着的亲兵头目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周围已经是围过来不少胶州营的士卒,都是在看面色沉重的看着这满地的遗体和伤兵。
那名哭泣的士兵把李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身上却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猛地站起大声的喊道:
“将军,您有什么错,今日咱们胶州营大胜了啊!”
这名士兵已经是激动起来,冲着周围的胶州营士兵们大声的喊道:
“这一仗,咱们大胜了!!”
是啊,两千步卒对一千骑兵,以死伤四百余人的代价换来了对方七百多条性命,这本就是胜利,而且这是步卒对骑兵,更是让人吃惊,而且还是先被骑兵冲垮阵型,然后又扳回局势,肯定是让人瞠目结舌,而且这是大明官军对鞑子的精骑,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辉煌胜利。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围着这块地方的人,外围正在打扫战场的人,正在休整的所有胶州营士卒,都是跟着大声欢呼起来,每个人都是用尽浑身力气在欢呼呐喊,胶州营胜了,胜了。
那名士兵在喊,李孟也在喊,每个人都在呐喊,到最后战场内外,所有胶州营的士卒都是在喊同一句话:
“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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