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开水距离他的确是远了点,这郑三这才是松懈了下来,浑身好像是虚脱一样,只是在哪里干嚎着哭。
站在他对面的黄平,冷着脸和身边的几名手下互相看了眼,都是颇为的失望,从这个郑三的口中,只能是确认福建的郑家的确是再和鞑子做生意,但郑家这样的豪族大家,若说是仅仅在做生意,谁也不信的。
看从这郑三口中,也就是能挖出这些东西了,在胶州一地,山东盐帮和其他几个衙门联合协查,确实是没有发现有人顺着这港口进入内陆打探消息的事情,但是有没有其他的事情,或者说军械的买卖,或者是郑家通过其他的途径给鞑子提供情报,目前都是不知道。
郑家在济宁和胶州城中都有级别较高的人员,济宁那边,主持山东和南直隶生意的郑鲨都是经常过来。
但这些人却是不能绑的,要是抓来,也不好交待,想到这里,黄平就有些丧气,心想自己加入胶州营,本来是想上阵作战的,谁想到还是做家里传承的老本行,这差事做起来可真是郁闷。
不过这山东盐帮大统领,地位的煊赫也是黄家这么十几代下来,混得最好的,说起来也是值得了。
既然打听不出来消息,这人可不能就这么放在灵山卫所的民居之中,得把他处置一下,刚要下令,那边的郑三哭喊的有些疲惫虚脱了,人一疲惫虚脱,精神上就松懈,絮絮叨叨的埋怨叫骂,前言不搭后语。
“我们百姓开船在海上不顾性命,赚点辛苦钱,就担上这么大的罪过,朝廷的大官派人鞑子那边求和,你们又……”
屋子里面猛然安静了下来,这郑三也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嘴,黄平几人面面相觑,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兴奋,自家大帅需要什么情报,他们下面的人大概有个思路,面前这个船头说的话应该就是自家大帅最喜欢的那种情报。
事情和郑家无关,精神又是大起大落,而且反正是说出口了,这郑三对这个问题却没有什么避讳,他可能也不觉得这些话会如何。
大明和满清互相的情报搜集是极为不对等的,鞑子在北中国有各种打探消息的人,而大明对满清鞑虏那边有什么情况是完全模糊的。
兵部尚书陈新甲派使者去关外联系议和的事情,关内隐瞒的密不透风,在关外满清的地界却已经是沸沸扬扬。
按照崇祯皇帝的授意,和谈的尺度实际上非常的大,大明历史上没有和域外蛮族和谈经历,这次出关谈判的密使马绍愉完全是按照,当年宋辽、宋金、宋元的路子来谈,什么岁币,什么称臣之类的。
马绍愉出现在满清官方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当真是瞠目结舌,让满清上下震惊异常,不管在军事上取得什么大胜,满人对汉人始终是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已经是延续了许多年,从文化上,从国家上,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那范文程、宁完我不过是个秀才童生出身的卑琐文人,却在满清有那样的高位官职,努尔哈赤晚年对汉人的屠杀,都是和这种自卑感有关,这也是满清的勋贵高官们,乍得富贵,便模仿汉人衣冠,喜欢大明的各种奢靡享受。
山西的商人,还有包括郑家在内的南方商人,去和满洲贵酋做这样的生意,也就是这个原因。
满清目前对大明有这样的军事优势,却迟迟不发动总攻,而只是一次次的入关骚扰抢掠,此时的大明已经快被流民大军们摧毁根基,如此虚弱的大明帝国,正在巅峰的满清却没有什么大动作。
差不多都是和那种仰望的视角,自卑的心态有关……
可突然间,被自己仰望多年的大明帝国,突然间派出了和谈的密使,而且是这样的低姿态。
所有知道这一切的满人在这一刻,突然间信心满满,大明帝国那看似庞大的形象在他们心中轰然崩塌,这件事情的意义甚至还要超过了松山那一战,原来对方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完全是个纸老虎。
尽管和谈的密使马绍愉一再要求对方保密,可消息还是被有意无意的传了出来,从亲王贝勒,到下面的甲丁、包衣,人人知道了大明来求和称臣纳贡的消息,人人振奋,直接是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谈。
称臣纳贡,这算什么,大明做出这样的低姿态,反倒是让满清更看清楚了大明虚弱的内在,金银亿万,子女牲畜,到时候依仗弓马冲入关内,自去取之就是,你称臣纳贡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满清勋贵们本就是没有打算认真来谈,要不然消息也不回传扬的那么快,这郑家的船队去金州卸货的时候,和岸上的人闲谈聊起,不管怎么说,这郑家和那些南边来的商人也都是汉人,码头上的那些满人从前还有几分客气,此时却是志气昂昂,闲谈的时候把这些水手船家好一顿奚落。
郑家这些水手和主事的人,民族国家的观念本就淡薄,反倒是想,咱们做生意算什么,那朝廷都来和谈了,心中本就是若有若无的那些内疚更是烟消云散。
另外一提,被紧闭起来的蓟辽总督洪承畴也是知道了这消息,满清一直是没有放弃对他的招降,这个消息对起到什么作用还真是令人玩味。
何人指使,何人来和谈,和谈的内容如何,这些东西都是都被满清的有心人散布整个关外,务求真实可信,或许这也是满清的心理建设。
只是可怜这出关求和的使者,受尽了鞑子的愚弄和嘲笑,却只能是无奈的在那里和谈,成为别人眼中的傻子,天下人眼中的耻辱和笑柄。
郑三一个粗人,跟那岸上的人闲谈聊过也就聊过,并没有记得太清楚,但他知道的这些消息,已经是足够多了。
比如说他模糊的记得,那个派人来和谈的朝中大佬姓陈,还有姓马的某位文官,有这些姓名就已经是足够。
黄平几个人记录的时候,倒是足够冷静,脑海中迅速的运转,和自己掌握的那些朝廷信息迅速的结合对照,他们是山东的属下,不知不觉间,和这个大明已经是有了疏离感,隐隐的还有些幸灾乐祸和瞧不起的感觉。
这黄平想的倒是比下面的人稍微多一些,他想的是,这个消息要是传到大帅手上,不知道会有如何的雷霆之怒。
把这些消息记录完,郑三脸上已经是死灰一片,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抓自己来的锦衣卫却没有留活口的意思了。
问完之后,黄平从椅子上站来,抖了抖手,实在是记录的太累,边上的一名属下走过来,指指蒙着头捆在椅子上的郑三,抬手在脖子上虚抹了一下,这意思明白,问完了是不是要灭口处置。
黄平略一沉吟,嘴角却挂上了一丝笑容,摆摆手……
屋中安静了一会,郑三心中已经是完全的绝望了,心想对方也应该到了灭口的时候,不过心中也有些轻松,因为今天自己所说的这一切,如果被自家龙头郑芝龙知道,恐怕死的更惨。
这等人在郑家都是被在小腿上跳开几个小口子,然后直接用绳子捆住挂在船边上,在海上走不了多长时间,血腥味就能把鲨鱼引过来,被鲨鱼一块块撕掉肉去,偏偏还死不得,那真是地狱一般,比那活剐都要残酷,想想都是毛骨悚然,这么干脆利索的一死,家中老小族里面也不会亏待。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脸上的黑布罩子却被人一把扯了下来,屋内倒是黑暗,郑三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光线。
面前站着几名穿着锦衣卫袍服的壮健汉子,都是生面孔,从来没有见过的,冷冷的看着他,有一名拿着针和刀具的师傅走进来,这郑三吓得还以为对方要动手杀人,谁想到那人在他的胳膊上刺了个图案,趁着血迹未干,一名锦衣卫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印在了他的血迹上,拓下了那个图案。
“郑兄弟,这是你的供状,你胳膊上这个图案和供状上的一样,要是送到你们龙头哪里,你是个什么下场,你比我们清楚吧!!”
这些人好毒的心肠,郑三本来已经是有了死的决心,可这么下去,自己的家人老小也要跟着倒霉遭殃,他拼命的扭动,刚要破口大骂诅咒,另一个人却拿起来个口袋,这口袋正好是他昨晚装赢来的银子的。
那锦衣卫又是悠然的说道:
“这口袋里面的银子我给你换成了金子。”
金子!那可是翻了将近八倍,突然有了这么一注大财,郑三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锦衣卫们,完全是糊涂了,那锦衣卫淡淡的继续说道:
“郑兄弟,咱们今后还要常来常往,经常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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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飞机节省时间,可也是折腾了一天,很累
先写这些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