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间,河南总兵陈永福被任命为大同总兵,,率领所辖兵马九千出城西去,这山东的兵马去往那一处,地方官都是竭尽所能的给山东兵马筹集粮饷,供应所需,可这新任大同总兵陈永福所率领的朝廷兵马,则都是人人不待见。
按说过了黄河,到了北岸,那可是朝廷管辖的地盘了,对于陈永福这等弃暗投明的义军应该是大力的相助。
实际上黄河北岸的河南州府都已经是对朝廷的兵马深恶痛绝,督师侯恂率领大军驻扎过一段时间,尽管这恶行比不上当日左良玉的穷凶极恶,可地方上依旧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侯督师率领着大队兵马前往陕西招募边兵,大家喘了口气,可这陈永福又来凑什么热闹,投奔齐国公不也很好。
结果在卫辉府停驻了十天,若不是有些钻进钱眼里的商人们跟着大军,这九千多豫兵的军饷补给都是筹办不齐。
黄河北岸的人都是惊叹不已,心想这河南总兵陈永福做官这么多年,果然是积攒了大批的金银底子,居然能自己花钱支付军饷,购买粮秣,果然是脑子烧坏了。
卫辉府没有一城让陈永福进驻,城内的民壮都是如临大敌,坚决不让河南兵马进城,当日间督师侯恂率领的大军也是差不多的待遇。
既然卫辉府没有一座城池愿意向这九千豫兵开放,原本打算在彰德府北面进入山西的陈永福一气之下改了主意,索性向着西去,在卫辉府尚且是得不到什么好待遇,离开开封城越远,进入怀庆府也是如此。
眼下河南人惊叹的是山东的商人们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大批的船队以开封城为中转,跟随这九千多豫兵前进,支应粮饷补给,有人也是奇怪,心想这帮商人这么胡搞,那齐国公连周王都敢下手诛除,还不会收拾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商人。
然后河南上下的人才知道,原来这山东工商颇为兴盛,齐国公除却向这些商户工场收税之外,其余并无太多干涉,并且派人保护原材料,给他们打开销路,山东的几个大城,现在都是天下间有数的富庶之地。
开封城内有些家底的富商都是颇为的心动,拿着金银窝在开封城这样的孤城之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不如去山东两淮之地碰碰运气,就算没有运气,在那繁华开放之地当个富家翁也是好的。
开封孤悬近一年,城内尚且能支撑,城外以及其他的州县小城池已然是有如地狱一般,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求活挣扎求生。
现在周王已经死掉,开封周围州县几乎成为白地,这样王庄私田,大批的无主土地空置了出来。
这些土地都是被山东掌握在手中,河南布政使司衙门、开封府开出了大批的地契文书,一座座占地广大的屯田田庄都是建立了起来,那些求活的饥民都是得到了招募,从兖州、从两淮、从归德大批的粮食运来。
对于是不是失去自由,是不是将来半农奴身份,要饿死的人谁也不会去注意,能有一口饭吃已经是天大幸运了。
控制了河南和湖广大部分土地的大顺兵马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去收拢流民,正规起来的流民军队自己也是开展了军屯,但在他们自己控制区之内的流民已经是照顾不过来了,再兼顾其他的地方,实在是力所不及。
并且河南的地方广大,开封府的饥民,想要跑到其他州府差不多就饿死了,开封城周围设立屯田田庄,大批的流民被招募了过来。
河南巡抚李仙风和河南巡按高名衡看见城外的那些工作,真是瞠目结舌,这几乎是一月成城,那么多的流民,那么多的田地,山东迅速的运来了口粮、种子、农具,还有过来的大批屯田管理人员。
开封城周围初设屯田田庄的时候,因为担心流民会趁机进城,巡抚李仙风还找归德游击袁时中商量,是否应该缩短开放城门的时间,因为大批的饥民难免会趁机冲进城内求食,流民大军围攻这开封城都没有打下来,如果让这些饥民得手,这岂不是个笑话。
就在山东系统之外的袁时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去和城外的屯田田庄头目询问,商议之后袁时中没有同意缩短城门开放的建议,而是要求一切如常,三个团六千人的胶州营正规军,足以荡平任何变乱。
看这一个个大田庄迅速的在城外建起,先前还被认为是变乱根源的那些饥民都好像是听话的羔羊一样在田地上劳动,大批的物资从船上卸下来,通过各种途径送到这些田庄之中去。
李仙风也算是个有见识的官员,他可知道要是让大明的官员来做这些事情需要多少时间,先不说那上下其手的常例钱,但说这迁居划分,恐怕折腾个一年都不会有结果,河面上那些充沛的物资更是让人不可思议,山东、南直隶的江北地的确都在李孟的控制之中,可这些田地是一样的农民来耕种,为什么就能积蓄下来这么多的物资。
这得要多么高的效率,这要多大的力量,而且这些田庄建立起来之后,几乎是可以遇见的,他们的力量还会跟着膨胀变大。
如果说在屯田田庄兴建之前,开封城内的官员,上至李仙风,下到普通吏员还都是对山东有所疑虑,现在这些怀疑可都是烟消云散了。
最有说服力的事情就是,在屯田田庄兴建之前,一直有开封城内的官员小吏携家带口的坐船过河,去往北岸,或者是搬迁到其他非李孟控制的地方,等到这屯田田庄建成,人员外逃的现象大大的减少,甚至是不见。
七月中旬的时候,大同总兵陈永福率领的九千多兵马才到达了陕州一带,看来是要从陕州、平陆这边进入山西。
陈总兵如何形同的消息早就是传到了山西那边,原本是大同总兵候选,却被陈永福顶了位置的新人太原总兵姜襄很是尖酸刻薄的指出来这大同总兵的目的,若是在彰德府那边入晋,路程尽管短了不少。
可经过的州府县城都是山西的贫瘠之地,沿途行进一点油水也捞不到,要是在陕州和平陆那边走茅津渡那边过来,走的是还算富庶的平阳府一线,沿途经过曲沃、临汾、霍州等富庶地方。
并且号称山西最富的汾州也能经过,那边的富商大贾对待军队一向是大方,这又是一笔油水。
河南府靠近山西这一边,因为流民大军和官军历次在这里拉锯鏖战,河南府北面几乎是一片白地,大顺名义上控制了这片区域,可实际上对这里却投入的力量不大,基本上把这里当作一个缓冲来使用。
原来的河南总兵陈永福率领了九千多兵马进入这里,那简直就是个笑话,先不说这陈永福是个败军之将,这九千多兵马在近百万的顺军跟前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还不够塞牙缝的。
但这陈永福率领的九千多军队却是这段时间第一支敢于进入顺军控制地盘的军队,负责这片区域的顺军军将少不得要领人过去看看。
这边负责的顺军军将算是个偏师,带兵的不是顺军正规军的威武将军,而是一个后来归附的旁系,称呼上都是叫老掌家,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正规化的顺军,享受了正规化的种种好处,也有了正规化的种种弊病,这名老掌家率兵去查探情况,却没有和上级的军将谈及此事,因为目前大顺军也在改编整训,很多旁系的兵马,甚至是罗汝才的次级部队都是被找个由头打散了重新改编。
这名老掌家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处,被上面抓到了把柄,导致被裁撤回家种地,心中打定了若是有功,那就上报求赏,若是无功,那就把这桩事压下来,不让上面知道。
当然,这名老掌家对同等兵力下吃掉一支官军还是颇为的有自信,要不然也不会率兵前往,双方在谷水那边遭遇。
新任的大同总兵陈永福看见这支追兵追过来,除却让部下兵马列阵戒备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派遣自己的骑兵使者来到这支顺军的阵前,用颇为客气的口气说道:
“这九千豫兵子弟,只想安然去往山西镇守,不想在河南多做厮杀,大家何必在这里损伤了和气,不如让开一条路,大家太太平平,而今乱世,想要活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少些刀兵吧!”
若是不示弱,没准那老掌家还会放出一条路,可这一想讲和,这位老掌家却琢磨着对方心中胆怯,没准可以去捞取些便宜,一口吃掉这支兵马,擒杀对方的总兵,这也是了不得大功一件。
或许能因为这件功劳做个顺军正规军中的威武将军,当即不理会对方使者的好意求告,吩咐队伍列阵开战。
在谷水两岸这边已经是接近崤山附近,地形并不是那么一马平川,双方也不能展开太宽的阵型来野战。
顺军的三名大掌家率领三千人冲在前面,按照顺军的想法,这三千人冲到跟前去,差不多这九千多豫兵就应该被冲垮了,谁想到冲进几百步的距离之后,对方居然迅速的架好了火炮,干脆利索的大炮轰来。
按照常规,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把火炮架起轰打过来,顺军这三千人的冲锋部队完全是措手不及。
三名冲在最前面的大掌家当即是被炸死了两个,头领一死,后面的兵丁失却了主心骨,顿时是散乱起来,谁想到对方这火炮打的倒是飞快,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第二轮火炮又是轰了过来。
这下次彻底的把这三千人打散了,三千多名顺军士兵闹哄哄的朝着后面本队跑去,这么一来,直接又是把本阵冲了个乱成一团。
那名老掌家这时候可顾不得什么功勋了,连忙带兵后撤,本阵要是被冲乱,对方趁势杀过来,恐怕整个的部队就要散掉了,任由对方掩杀了。
可这九千多的豫兵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举动,仅仅是逼退了这支顺军,继续的朝着山西行进。
若是李自成手下那些亲信大将率领的顺军,方才那两次炮击肯本不会取得那么大的杀伤,因为队形会变得很散。
同样的,这两轮炮击造成的杀伤不足以阻拦冲锋的步伐,因为所谓的李自成嫡系部队,也有非常坚定的作战意志,可部队的规模一大,这良莠不齐的现象必然会出现,这次得来的老掌家率领的万把兵马,不过是南阳府那边才聚拢两年左右的新军,也就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意志。
等到后方的顺军知道了消息,并且开始朝河南府北面运动的时候,陈永福和他的子弟兵已经是渡过了茅津渡,进入了山西。
既然不在顺军的控制区之内,目前大顺也是在整合控制区内的力量,也不会去山西追击,或者是过多关心这支奇怪军队的动向。
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河南总兵陈永福率领的九千豫兵,他们的火炮厉害了许多,以大明的炮术,每到开炮的时候,要先挖坑填土,要把笨重的火炮从箱车上卸下来,还要用木橛子固定。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在敌人冲锋的时候,就已经是做好了开炮的准备,并且还能造成那样的杀伤效果。
“山东火器,精利如此,怪不得会百战百胜。”
进入山西境内,在闻喜县边扎营休息的时候,总兵陈永福来到单独扎营的山东兵马营地处,抚摸着火炮感叹道。
新任大同总兵陈永福的九千多看家豫兵之中,有两千多年纪偏大的子弟兵留在了开封城,毕竟这些兵人头熟悉又是河南的地头蛇,山东兵马在河南的许多行动都是需要他们,同样的,也有一个团的山东兵马加入到这九千兵马之中。
这一个团的山东兵马和正规军的编制不同,正常的山东兵马一个团,是四百名火铳兵,三门三磅炮。
而这个团则是一千杆火铳,六门三磅炮,河南总兵陈永福对接纳这些兵马并没有什么意见,可却觉得,这六门火炮或许会影响行军的速度,这火炮都是粗苯的东西,搬运不便,却没有想到胶州营的这些火炮带着炮架炮车,行动上就和那大车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加的迅速些。
等到开战的时候,更是一等一的利器,炮兵可以用很迅速的动作把火炮架好,朝着敌军轰击,并且很有准头。
在明军之中,火炮大多是用于攻城或者是守御,很少被用在野战上,也不由得这陈永福感叹,这种利器,威力巨大,看起来的确是胜利的原因。
陈永福来看炮,这支山东部队的首领也应该陪同,听到总兵陈永福的笑谈,边上陪同的那人用生硬的汉语官话开口说道:
“总兵大人,胜利的原因是军队的纪律,而不是这武器。”
这话颇为的刺耳,河南总兵陈永福咧嘴一笑,却也不和说这话的人计较,自己新入山东兵马,尽管这次带兵是自己统属,可随行来的这位据说是齐国公的亲信,地位相当的崇高,而且一个洋人,不知礼法,也没有必要和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