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军的人数不多,可营盘颇为的广大,尽管是主力对主力的厮杀已经是结束,不过或许也有零散的顺军兵丁躲在黑暗之中。
胶州营的马军大队大队的聚集在营盘的中央,一边是在紧锣密鼓的修筑工事,布置防御,另一边则是聚集在面对高杰兵马的方向,做好阻击防御的工作。
本就是潮湿泥泞的地面,那些帐篷和军营中的器材即便是燃烧也比正常的时候熄灭的要快许多,在南边营栅的部分,实际上看不见高杰那边的详细情况,只能见到点着火把的大队,正在朝这边缓缓的靠近。
速度的确是很慢,在这边营栅的胶州营马军士兵,几次都要睁大眼睛观察,判断对方到底是动还是没有动,几乎是静止在哪里了。
这延绥总兵高杰也算是老将,居然小心翼翼到这样的程度,不过高杰也是紧张万分,刚才人马喧哗,以为对面要进攻,可自家的兵马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也有数,即便是对方夜袭,自己召集兵马抵抗都有可能炸营崩溃,别说是情况不明前去偷袭了。
现在的高杰可是经受不了一点的风险,战战兢兢的把兵马调集起来,点燃火把,许下了赏格,并且安排亲兵和直属部队在外围包裹着,这才是凑了五千多的兵马,准备过来看看究竟。
如果没有便宜可赚,那就先撤回去,如果能趁火打劫,那自然最好,可延绥总兵高杰出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胶州营马军可没有那么多谨慎,一开始就大开大合的摧营拔寨,彻底的打垮了刘芳亮和刘体纯的顺军兵马。
高杰的兵丁出营的时候,战斗已经是结束一会了,看着顺军军营的喊杀声停歇,火势也是渐渐的小。
远处看着自然判断不清这到底是顺军掌控了局势,还是来扰乱的军队控制了局势,又或者这是一个诱敌的圈套。
判断不清,高杰生怕自己这疲惫之师冲到前面去,反倒是被对方设埋伏打个措手不及,白天那都是豁出老命来打,才不过是把对方打了个后退,半夜这么冒险,这五千多骨干要是丢进去,恐怕整个都要垮了。
走走停停,越走心里越没有底,派人远远的张望观看,看着顺军的军营越来越安静,延绥总兵高第已经准备要下命令撤退了。
好死不死的,正好是走进了射程之中,营栅后的马军军将也是看着的影影绰绰,依稀能看见对方的火把进入了射程之中,反正晚上不可能再有什么大战,开炮打不到,吓唬一下也是好的。
这边的火炮和火铳早就是装填完毕准备发射的状态,大喝一声“开炮”,七门火炮次第开火。
金属弹丸带着呼啸飞向了对面的火把群,正是因为夜间的黑暗,所以让在营栅这边的山东士兵看到了一副奇景。
呼啸停止,那是炮弹落在了地上,惨叫声迸发,能看见聚成一团的火把光点,呼的一下子散开。
天黑看不见人,只能是看见一根根火把,方才的“光龙”迅速的变成了“萤火虫”,这效果还真是有如梦幻一般,让胶州营马军这边看的目瞪口呆,众人立刻都是变得兴高采烈,不等军官吩咐,炮兵们就开始清洗炮膛,装填弹药。
准备再开一炮,看看下一轮炮击的效果,也已经是来到营栅边缘的汤二看见那些火把四散之后,马上就是朝着对面高杰的营地撤回去,这轮炮击已经是达到了预定的效果,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不过也能看见,还有不少的火把朝着两边跑去,这些人估计就是逃兵溃卒了,他们这么一跑,第二天肯定不会回来。
作为山东最高统帅的直属部队,马军的装备最好,训练强度大,号称精锐中的精锐,有能突击冲阵的铁骑兵,有侦察抄掠的轻骑,还有快速机动的骑马步兵,在马军中进入亲兵营学习的几率要比一般的步兵部队高许多,这也是显出骑兵的精良。
那边李孟面对闯王李自成的几十万大军,当然也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纠集起来,可他却把马军派到这边来。
这个安排当然不是为了救援明军,给明军打开一条西去的通路,而是为了在这里把明军和顺军彻底的堵在郏县以南,达到彻底摧毁的目的。
胶州营在顺军之中也有布置,知道这调集制将军田见秀去往郏县的战术,田见秀是顺军中的宿将,手下有多是老兵精骑,很是扎手,加上在南边的明军,除却高杰部,可能也会有其余几个总兵加入这个方向。
攻占这营地之后的胶州营军队,可能要在一段时间内,同时面对两个方向的夹攻,肯定会艰苦之极。
而且为了在田见秀到来之前赶到郏县,最大程度的保证突然性,这伙部队的数量不能太多,毕竟大部队的声势太大,机动力又会受到规模的影响,有足够的实力,又可以派到这里来的部队,就只有胶州营的马军。
汤二自知身上的责任重大,所以步步小心,不敢有丝毫的慎重,如果这一晚上的火炮射击太过密集,肯定会让高杰那边会发现不对。
既然把对方打退了,那就不再做什么动作,趁着夜晚的时间,重新把这个营盘加固,接下来更加艰苦的大战。
真正感觉到亏的是延绥总兵高杰,把部队拉回去,在营中清点,发现差不多少了千把人,高杰也是见过世面的,刚才那一轮炮击最多也就是能打死百余人,而且因为天气潮湿,地面湿软,炮弹没有产生什么跳弹,之所以少了这么多人,无非是深夜出营,整个部队在惊慌中溃散了许多。
更让高杰恼火的是,部下各个军将过来说,下面的部队在对面的惊扰中逃走了不少人,这次夜袭是如此的不堪。
按照常规,高杰应该是抓到几个倒霉鬼,当阵砍了脑袋,用以震慑下面已经是惶惶然的兵卒,不过这次高杰却没什么动静,严令各营的军将看管好自家兵马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这一晚,高杰军帐的灯光亮到很晚,而且以深夜惊扰不安的原因,把整个军中的骑兵和骨干部队都给调到了自己营帐附近驻扎。
延绥总兵高杰的部下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调动搞不好是自家的主将要领着跑得快的先跑了,本来就是打不过对面的,能打能跑的又要先逃,这怎么让人能够安心下来。
尽管这个晚上对面的山东兵马在完成防御工事和防御的布置之后,留下警戒部队,大队人马都是去休息。
这一夜颇为安静,可延绥总兵高杰的营地中却处处人心惶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很多人根本没有睡觉,就是在听着动静,如果有夜袭或者是主将高杰要领着人跑,自己可不能傻傻的被丢在这里。
好歹一夜无事,很多人是在下半夜才撑不住疲惫的入睡,但一大清早又是被地面上微微的震动给惊醒。
稍微有些经验的人,此时都是面如土色,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大队骑兵到来的讯号,难道对面的顺军又是增兵了,这还如何是好。
所有留在高杰营中观察风色的各军使者都是急忙的跑回了本军,本来郏县的方向看着能打出一个缺口,事情会有所转机,可现在已经是彻底封死了这条路。
延绥总兵高杰终于是发狠了,他盘算自己一下自己手中兵马,约莫是四千多马军和亲兵,这些人不管朝着神屋山的方向还是朝着宝丰鲁山的方向,都要溃散大半,自己这降将不必那些大明的嫡系军将。
要是带着几百人或者是更少的人数跑出去,大明朝廷断然不会给自己恢复总兵的衔头,也不会让自己恢复原来的编制。搞不好就是一个千总把总的衔头打发了,高杰自己想得明白,他在陕西也是作恶多端,要是没了总兵的这个职位,或许会有许多的公私仇怨找上门来,真要是到了那样的地步,可就生不如死。
与其那样,还不如拼个明白,昨日的拼死厮杀不是从深沟的绝境中跑出来了吗,那今日再用同样的方式,想必会有个很不错的效果。
高杰昨日的许诺,今日里就要兑现了,延绥总兵高杰尽管是心中滴血,可还是把随身带着的金银珠宝,全部按照昨日的许诺分发给那些冲击敌阵在前,并且活着回来的兵卒,老实说,这个人数实际上不多。
一把真金白银发下,高杰营中的气氛果然又有不同,心气最起码看着要比昨日高了不少,所有用来载重拉车的牛马牲畜都是被宰杀,然后全营配合着昨日的粮食,饱饱的吃了一顿早饭。
这次没什么鼓动人心的话语,直接就是马军押后,步卒在前,后退者斩,马军若是后退,则最后压阵的亲兵队斩之。
这次高杰也是彻底的不要脸面,按说这样的冲锋,主将需要在前阵,最起码也要在中军才能算是合格,可这次高杰和亲兵护卫们在队伍的最后,看着是个督战队的架势,当然,也是准备打不过先跑。
清晨那剧烈的震动,说明对方也有大批的援军到来,不如趁对方的兵马还未入营,发动大规模的冲锋,趁乱打开一番局面,这和战场上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是一个道理。
“炮兵再次检查装备,火铳兵尽快就位!!!”
高杰营中的这个动作自然是被对面的胶州营马军观察到了,一名骑马步兵的团副守备站在坡地上大声的吆喝命令。
昨夜罩在火炮上的油布炮衣被撤下,一个个密封干燥的大木桶被马车运送了上来,炮兵拿着干、湿两种刷子在刷着炮膛,装填手打开木桶木箱,拿出药包和炮弹填入炮膛之中,而几门火炮的两侧,拿着火铳的士兵则是以营栅为基准线,站立在营栅的后面,把手中的火铳架设过去。
因为昨晚的大部分战斗都是发生在营地的北面,南面高杰那伙人远远的就被轰了回去,顺军架设的营栅还算是完整,山东的士兵们正好是利用营栅作为射击的阵地,而火炮的前面则都是打开了个口子。
相比于昨天夜战,今天还有些轻便的小炮也是被架设了起来,只不过这些小炮装填的都是霰弹的铁砂,准备近距离的射击。
士官们大声的催促着手持火铳的士兵落位,并且检查他们的弹药装填和身上的装备设置,每个人都是忙碌异常。
可这仅仅是马军的三成左右,其余的部队则都是被汤二调集到了北面,这的确是巧,田见秀的部队就比汤二晚到了一天。
从凌晨开始,胶州营马军布置在官道上的探马和暗哨,就开始依次的把消息传递过来,看来大顺制将军田见秀率领的万余兵马也是知道兵贵神速,尽管在这样的泥泞路途,阴寒天气,也是连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