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司转过头去,说:“嫣然,你先进学校去吧,我送她去保健室,等下再找你。”
立夏瞪圆了眼睛。
——认识的。
——他们明显是认识的。
——可是他们怎么会认识呢?
各种想法从身体里冒出来,像是海底翻涌上来的气泡,冒出水面,就啪地破开。
香樟的阴影覆盖着这间坐落在教学楼底楼最右边的保健室。
风从高大的玻璃窗外吹过去,隔着玻璃,似乎也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立夏躺在保健室的内间,手上打着点滴。
刚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没有关系没伤到骨头,只是伤口有点儿深所以要吊盐水,消炎以及防止破伤风。而现在医生因为操场上有个女生被球踢到而赶过去处理了。
于是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傅小司和立夏两个人。
傅小司坐在立夏床前,眼睛有时候望着窗外,有时候望回来看看立夏。望来望去也没有焦点,看不出他到底在看哪里。这让立夏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烫。
“喝水吗?”他突然冒出一句。
“嗯。”立夏起了起身子,点点头,然后又补了句,“谢谢。”
傅小司起身在房间里四顾了一下,没有看到饮水机。水瓶也没有。于是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子,打开书包,拿出了一瓶水,已经被他喝过了,剩下大半瓶。他拧开盖子,准备倒进杯里,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喝过,于是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瓶口。
立夏看着眼前的他,被窗外渗进来的微微白光照耀着,身上是一圈毛茸茸的光晕,像是电影里的人。
“是个细心的人呢。”立夏想着,挪了挪身子,坐得更高一些。
画板放在病床的边上,本来今天准备把画板带出去,看到美丽的景色就画一下的,没想到和七七两个人玩得忘记了时间。
傅小司翻开立夏的速写本,正在喝着水的立夏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张开口差点儿呛得喷水,动一动脚上就传来剧痛。
傅小司看了看立夏,皱着眉头说:“你好好躺着吧,乱动什么。”
说完他转过头去,一页一页地翻立夏的画稿,立夏看着他没表情的脸,觉得很尴尬。
傅小司看完后说了句:“嗯,真难看。”
“不出所料。”立夏心里想。
“嗯,是很难看的。”声音低得听不见。也许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吧,谁知道。
傅小司放下画稿,站起来,说:“我要走了,下次教你画画吧,这样的画太难看了。”
立夏突然觉得傅小司也不是那么神秘的一个人。于是鼓足了勇气问了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她说:“傅小司,你认识那个女孩子?”
问完之后立夏就后悔了,因为她想傅小司肯定会觉得自己多事。
傅小司转过身来望着立夏,半晌,抬了抬眉毛,说:“你说李嫣然吗,她是我女朋友。”
一群飞鸟从窗外飞过去。玻璃隔断了声响。立夏听不见。
无数双翅膀在立夏身后的高远蓝天上成群结队地飞过去。阳光穿过玻璃,将阴影投射到她的白色床单上。点滴放慢了速度。玻璃杯回荡起嗡嗡的共鸣。
没有声响。
一百万个夏天。
都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