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下就被他的无知给逗笑了,但她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有哪个女子不想守在自己夫君身边?除非不爱。但是天下间终究有那么多比爱更重要的人事,不是吗?比如国家比如百姓的生死存亡。我从小就没想过自己要当什么伟大的人,但做人要对得起良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无法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躲在卫羽坤的怀抱里独享繁华。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痛了会喊,伤了也会哭。这一路走来,连累过那么多人为我丧命,我看不下去,也没办法不管,但我更不想你继续错下去。你是皇上,但皇上又有什么特别的呢?皇上不过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代号,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吃得好点用得好点,难道不是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吗?百姓推举你们箫家来治理东岳天下,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神力,也不是因为你就真的天赋异禀,而是相信你们箫家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可你凭什么按自己的喜乐去剥夺别人只有一次的生命?为了一个别人的女人?你大军挥进,用尽手段?你以为这叫情谊叫爱?其实是在草芥人命,是把你自己想象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多少家庭因这场战争而破灭,多少孩子流离,这份沉甸甸的感情背后不是爱,是血肉和尸体在堆积!所以你和坤一样,你们都还不懂,像两个白痴!”女子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哏咽,连眼帘都开始充盈,她想起那些个命悬一线、颠沛流离的岁月,想起龙啸桀的脸、苗刖刖的绝,想起叵罗山的桃花、想起断肠关的那些血。
下一瞬,她只觉得悲从中来,随后,便是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懊恼,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女子的话恳切中带着锋芒,无意刮痛了男子的心。
“或许这是我们表达在乎的方式吧,人不是总想着竭尽所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吗?”箫如然听了,心中宛如万千波涛汹涌,面上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平静。
“当然,对于你在乎的你可以要可以争取,但不能因为你想要争取,就去牺牲别人的幸福。你还是不明白!”女子目光有几许愤怒,或是恨铁不成钢,但她终究压抑了怒火,只是顿时晶莹闪耀。
这一下午,他们两就这般叨叨絮絮说了很多,比这些年加起来的话都要多。虽然女子一再咳嗽,但男子并不想打断她,他一直乖乖添茶,一盏盏茶水被他小心翼翼的添满,又被女子当酒一般饮尽。
夜里的琳琅台上,雨雾如霜,淅淅沥沥,缥缥缈缈,东岳一夜仿若深冬,寒冷的海风伴随着浪花的呼啸点缀着这涯颠的皇城,扑打在那些失眠的人的耳畔,直至第二天的天明。
第二天一早,女子便让云来陪着自己候在了清屏殿的门前等候白马央措。或许是因为彼此心有灵犀,又或许是根本一夜无眠,没有多久几人就都同坐到了一殿之内。
“梅朵…”白马央措颔首皱眉,他是想问她考虑得如何了?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尊者、白浊前辈,今日梅朵过来是来给两位送行的,梅朵已请皇上准备了车马和一队精锐的侍卫,他们定会顺利的将两位送到大宛城。”女子眉角轻折,但仍就说得爽快,没有半分犹豫!
“梅朵!”白马央措很是激动,他变了脸色猛的用拐杖支撑起身子,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归元老儿,你这就不淡定了吧。”一旁的白浊也即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示意安抚。
“姑娘,老乞丐想问你一句,你可是真的考虑清楚,不后悔了?”白浊看了女子一眼,不悲不喜,眼角流露而出的依旧是他的招牌笑容。
“难道这世上有后悔之药?”女子苦笑一声,而后无比确定的对白浊点了点头。
“你昏头了吗!你留在这里会死!”白马央措再也无法淡定,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找到的队友就这样放弃回去的机会?简直是疯了!不要命了。太让他失望了,简直是失望之极。
云来吓了一跳,除了皇上生气,她还真是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敢对着自己家主子发这么大的气,而且这人还是天下人都当神一般敬仰的归元尊者。
“你必须给我回去!”老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再这般下去就是要命一般。
“难道回去了,梅朵就不会死?就可以万岁万岁万万岁?央措是想梅朵当千年女妖还是进博物馆做标本?”女子轻咳了两声,出来的时候她还提前吃了药,但这风寒仿佛还真是缠上她了一般。
“我不管,但是你不能死在这里!”老人简直是痛心疾首,连话都开始说不清楚,毕竟他年纪这般大了。
“人谁无一死?既然都要死,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无论这里有多么不堪,但却有梅朵心爱之人,在梅朵生死存亡之间他从未放弃过我,我又如何能舍他而去?”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凤眸明丽,眼线墨黑,如画中山水满满的全是爱意。
“姑娘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老乞丐佩服,但姑娘知不知道如今天相已变,姑娘只有这个机会可以把握,难道姑娘真的要放弃?”白浊其实是相当的佩服眼前这个女子的,这些年明里暗里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她的一切,若是可以他自然也见不得这般佳人去死,但作为天机门人他只能引导,不能改变。
“没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在梅朵心里南朝就是梅朵的家。那些什么天相和挂术梅朵并不了解,但梅朵自幼亲人缘薄,后得敖家相助有了那么两个疼爱自己的哥,却又因我害得大家流离失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家有了亲人,自然没有任何事物值得我抛下亲人独自离开。央措,梅朵对不起你,若是可能我只希望他日你见到宇菲转告他一声,小妹过得很好。”女子抱歉的看着白马央措,见他一脸怒色,眸里尽是火,深知把他气得老火,但为了卫羽坤她必须得放弃回去这个念头,虽然她知道错过了这次或许永远都没有下次。
“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们就自己走!”白马央措猛的一撼手里的拐杖吓得云来慌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