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生这一刹那的迟疑,已经被老太爷锐利捕捉,他复又冷声质问,“连你自己都不能肯定,你现在这里对我说什么真心喜欢!这一切都是设局作假,你和他也不过是联手来欺骗我欺骗整个尉家——!”
“林蔓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到尉家来放肆撒野!你以为我不能处置你?”老太爷眯起眼眸,眼底满是冷冽光芒,“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这里说清楚,是不是你们联手骗人!有没有弄虚作假!”
“你要敢说半句谎言,我一定家规处置你——!”老太爷直接将尉家家规搬出,蔓生一想起“鞭刑”二字,整个人也是一惊!
她艰涩回道,“老太爷……”
“那天在七星大厦,到底是谁设局我不知道。可如果就算是他,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霍云舒还在这个世界上!”蔓生凝眸,此刻依旧肯定说,“再见到霍云舒以后,他也很震惊!老太爷,您知道吗,一个人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
“当他重新见到霍云舒的时候,他高兴,可是也生气!他高兴是因为,原来霍云舒还活着!他生气也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竟然没有死!”蔓生不曾忘记那天在医院门口所见所闻。
如果说自己亲眼所见,都不是真实,那么什么又才是真?
蔓生发现此刻喉咙处有些灼烧感,“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怎么可能会这样处心积虑?他和她认识那么多年,要是早就知道她没有死,又何必让她这样躲起来?这些年以来,他一直都在默默照顾霍止婧,老太爷您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老太爷听见她凌乱的女声连番诉说,一双眼眸愈发凝重,目光也带着疑惑冷凝!
“那天他和您下棋的时候,我站在屏风后面,我有听见他这么说。我不想骗您,也不想为自己为他多解释,就像您说的,我不能够肯定,他是不是为了霍云舒。可是——”蔓生一咬牙,她抬眸迎上前方高位上的老太爷,“我和尉容是认真的!”
“就算您不信,所有人都不信,可我信他!”蔓生说的决绝,更是义无反顾道,“他没有那样不堪!他还不至于会做那样的事情!”
“就像是尉大哥,我不相信他会做出伤害别人这样的事情!我相信尉大哥,就像是相信他一样,无条件的相信!”
“他不是那样的人!”蔓生一声声说着,在鼓足了勇气过后,她的声音都带了颤意!
老太爷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年纪,却挺直了脊背在朝他对质,一番激烈的话语过后,她还在诉说,反复重复一句,唯有那一句,“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让老太爷默然不言,似是陷入沉思。
还是一旁的元伯开口说,“老太爷,我看还是先等容少爷过来了再说。”
……
“老太爷,是容少爷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管家疾步而来汇报。
登时,后方处出现步入茶厅的人正是尉容!
尉容一入茶厅后,就正视前方,只见老太爷在元伯的陪伴下望着自己到来。但是茶厅里,却再也没有旁人。
尉容走上前,低声开口,“爷爷,听说您刚才请了元伯去找蔓生过来。”
“所以,你一回来就在找她?”老太爷出声询问。
尉容也不否认,“不知道她在哪里?”
“容少爷,老太爷请蔓生小姐去喝下午茶了。”元伯笑着回道,“您不要着急,来了尉家怎么会丢。”
尉容这才似是有些放心,他又是道,“只是不知道爷爷突然找我们回来,是有什么事情。”
“刚才我已经问过她,她也有回答我。”老太爷再次开口,“现在我同样问你,你回答我,七星大厦那天是谁设的局?是不是林蔓生想出来的?”
“是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尉容直接应道,他承认的干脆,“蔓生什么都不知道,爷爷您不要错怪她!”
“你既然承认了,那我再问你,你以霍云舒的名义邀了那么多人去七星大厦,你是不是故意设局想害死你大哥!”老太爷的声音悄然一冷!
尉容站在原地,他的眼眸平静无波,好似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为之所动,沉默里他的男声如一条直线没有起伏,“爷爷,我从来没有想要继承保利继承尉家。”
“就算你不想继承,以你现在的权力也早就高过你大哥!你现在已经是保利的总经理!你现在说着不想,你以为还有信服力?”老太爷紧紧盯着他不放。
尉容英俊的面容依旧不起波澜,却忽而他笑了笑,像是明白道,“是没有信服力。”
“你说!现在霍云舒活着回来,你又要怎么处置怎么安排!你是不是想把你大哥送进监狱!”老太爷连番质问,终于道出最为关键的致命点!
尉容默了下道,“事情总会有个结果。”
所以,他已然告诉老太爷,他会处置会安排!
祖孙两人沉默对视了良久后,老太爷这才暂时按兵不动,“那我就等着你的结果!”
两人的谈话得以告一段落,元伯这才又微笑说,“容少爷,听说云舒小姐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这几年又去了哪里?我和老太爷都很好奇,不如您现在就告诉我们?”
尉容应允,“好。”
“容少爷,先坐下来慢慢说。”元伯叮咛一声,尉容方才迈开步伐入座。
……
山庄内的一处花园里,午后蔓生被周管家迎到此处用茶。
蔓生低头看着茶杯,不知道尉容到了尉家没有,老太爷又会怎样质问他?
就在思量之时,突然听见孩子稚气却又冷静的童声响起,“郑妈,花园里的牡丹开花好香。”
“这个季节花都开了,开的可好看了……”郑妈牵着宝少爷的手走了出来。
蔓生望向宝少爷,发现孩子一如初见时那样,墨镜挡了半张脸。
“脚边有台阶,要抬脚,小心些……”郑妈一路提醒着,深怕宝少爷会磕碰到。
蔓生却不禁生疑,为什么一个孩子大白天的一直戴着墨镜?
……
郑妈已经带着宝少爷也来到花园里,步伐猛然一停,因为她发现这里原来还有人!
“是蔓生小姐啊!您怎么在这里?”郑妈当然也认得林蔓生,容少爷亲认的徒弟也是女友,双重身份叠加,尉家上下没有一人不知晓!
宝少爷一听到还有人在,孩子浓黑的眉毛登时皱起!
蔓生立刻起身,朝他们道,“你好,郑妈,今天老太爷请我回来坐坐,所以在这里喝下午茶。”
“郑妈,我要回去画画了!”宝少爷牵着郑妈的手轻轻一握喊,显然并不愿意再留下来。
“好,那我们回去……”郑妈应声,对于宝少爷几乎是惟命是从。
蔓生瞧见他们就要走,她喊住他,“不是要看牡丹吗?”
“我现在不想看了。”宝少爷轻轻回了一句,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蔓生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会这样抗拒冷然,这分明不是怕生,而是根本不喜与旁人亲近,不管如何,她还是急忙道,“小宝,那天阿姨不是故意的!”
听到道歉声,宝少爷的步伐停住。
蔓生往前走了几步,又是朝孩子道,“阿姨知道,那天瞧见你在画画,是阿姨没有提前问你,可不可以进来,我和你道歉好吗?”
“对不起!”蔓生终于可以当着孩子的面亲口致歉。
“宝少爷,蔓生小姐在和你道歉呢。”郑妈提醒一声。
宝少爷站在面前,小小的孩子却有着倨傲的性子,一开口都有些纡尊降贵,却也十分有礼貌,“我已经对二叔说过,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为什么还要再说一次?”
蔓生微笑说,“因为那是你的二叔他代替我说的,不是阿姨亲口和你说的,这不一样。阿姨知道,现在道歉可能没有用了,但是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
她的致歉声诚恳,就连郑妈都感受到。
宝少爷站在原地不动,孩子冷不防又说,“大人的保证更没有用!你们总是前面说了,后面就忘记!”
“不会!”蔓生向他保证,“下次阿姨进别人房间的时候,一定先敲门!要不然,我们拉钩好不好?”
“拉钩?”宝少爷有些好奇,似乎对这两个字的意义感到陌生。
蔓生笑着,已经主动拉起孩子的手,小拇指一勾,勾起孩子小小的手指,“就像这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孩子的手被勾着轻晃,宝少爷有些陌生,对于这番说词更觉得困惑,“为什么拉钩要上吊?为什么一百年不许变?”
“你知道吗,上吊的这个吊字,以前是钱串子的量词。一吊钱在以前的时候,就是用绳子串起来的,那时候是铜钱,因为不好保管,所以会串起来。上吊的意思就是说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不会改的意思!”蔓生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宝少爷想了想道,“我知道那种铜钱,中间有一个方方的孔!”
“对,没错,就是那种铜钱!”蔓生欢喜于孩子的聪慧,“现在我们已经拉钩了,一百年都不许变!说好了的!”
宝少爷的小手指还勾起着,陌生的感受传来,让孩子一时间无法应对,反而没了回声。
“郑妈?”突然,后方处又有人到来,清和却也雍容的女声十分熟悉。
蔓生寻声望去,果然是王子衿到来,她立刻喊,“大嫂。”
……
“郑妈,怎么带着小宝来这里了?”王子衿则是朝郑妈斥责一句,“天还冷着,风又大,要是冻着孩子怎么办?还不快送小宝回房间!”
“是,大少奶奶……”郑妈不敢多言,立刻牵着宝少爷的手,就带着孩子离开。
宝少爷沉默离去,但是他的小手指还弯曲着,似乎感到很新奇。
“不好意思,蔓生,让你见笑了。”王子衿又是开口说,“小宝从小就身体不大好。”
“没关系,孩子抵抗力不好,很正常。”蔓生回道。
王子衿走向她道,“我听说你来了也有好半天,是在等尉容?”
蔓生见她转身往桌椅那里走,于是也返回坐下,“老太爷找我们回来坐坐。”
两人都入座后,王子衿一笑道,“恐怕不是坐坐那么简单吧。”
蔓生望向她,曲折深意的谈话让她实在疲惫,直接说道,“比起我,大嫂对老太爷应该很了解。老太爷今天为什么请我们回来,我想你一定知道。”
王子衿点头道,“佐正现在还在医院里,这件事情一直都瞒着老太爷没有说。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老太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瞒得住他老人家。”
蔓生虽然和老太爷的见面次数不多,可是老太爷的确是一位让人心生敬畏的长辈!
无愧于尉家的大家长,具有十足的威慑力!
“老太爷也是关心则乱,所以和你说了什么,也别往心里边。”王子衿微笑劝说,蔓生明白道,“大嫂,我知道的,我没有往心里去。”
“这就好。”王子衿似是满意,只是思量着又道,“不过,蔓生,我们现在也是自家人了。所以有些话,我也是好心告诉你。霍云舒活着回来,的确是所有人都想不到,你难道就想让她这样抢走尉容?”
抢走他?
蔓生有一丝茫然,扬唇笑了笑,尝到了一丝苦意。
如果真的是属于她的,那又有谁能够抢走?
……
“大嫂,你的意思是?”蔓生回神问道。
王子衿侧目瞧着她,声音一沉道,“你不能让她留下来,你得请她走!”
话语说的太委婉,但是蔓生还是听明白,王子衿的意思是让她把霍云舒赶走!
“蔓生,现在你才是尉容承认的正牌女友,又正式拜师认了我们尉家。你怎么能让一个突然活过来的女孩子鸠占鹊巢?”王子衿又是道,“传了出去,尉家的名声就要被她败坏!”
蔓生察觉出,王子衿对霍云舒是如此反感,“大嫂,尉容是你的二弟,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长,难道你不相信他会处理好吗?”
王子衿倒是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这下子自己倒是有些太过紧张。美眸一抬,她应声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有些人手段太高明。”
“当年直升机遇难,她不知下落,最后遗体被找到也被证实是她,现在可倒好活生生一个人竟然回来了!她这样暗中捣鬼,故意污蔑,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王子衿声音一冷,言语中满是厌恶,“因为她的去世,霍家将所有责任都怪在王家头上!”
“霍止婧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王家害了霍云舒,连带着还和镜楼解除婚约!就连霍云舒当年下葬,王家所有人包括王镜楼在内,都不被允许出席葬礼!”王子衿记起当年,显然是恨在心间无法释怀,“现在她竟然活着出现,还在暗中设局,又要诬陷尉家诋毁佐正!”
“蔓生,你说这样一个女孩子,已经和镜楼订婚,又和尉容牵扯不清,这样处心积虑阴谋诡计,她的手段能不高明?”王子衿女声沉冷,一番话说罢,忽而定睛道,“蔓生,我奉劝你一句,你是斗不过她的!”
蔓生听着王子衿所说,眼前浮现起霍云舒的模样。
难道说,两个女人遇上一个男人,就非要相争?
她就一定要和霍云舒斗?
而且,她就注定是战败那一位?
一颗心就此有些烦乱,蔓生面上无恙,轻声说道,“大嫂,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