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到别墅那儿,可不是很近的距离。
尉容走近她,牵过她的手往里走,“当是散步了。”
夜里的山庄亭灯通明,一盏接着一盏十分幽静安宁,周遭全都是绿植,空气十分清新,两人慢慢走着。
尉容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之间出声,“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他特意拉着她散步,就是为了给她解答?
蔓生也不再迟疑,立刻停步道,“容柔,她是你的堂妹,还是表妹?”
“都不是。”尉容回道。
这个瞬间,蔓生想到了自己和顾席原。曾经顾母嫁给父亲,她和顾席原就成了继兄继妹,也是名正言顺的兄妹。
所以,尉母也曾经嫁人?
但是似乎也不对,除非对方入赘容家,才会让自己的女儿改姓为容。
或者,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却不等蔓生再开口,尉容已然道,“她也不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
并非亲生女儿,却承袭家族姓容,又是容氏千金?
“这又是怎么回事?”蔓生轻声追问。
他手中的烟燃着一缕白烟,烟气袅袅而起,升入夜空中消散,他没有再继续回答,只是道,“蔓生,你只要知道,我和她不会有往来。”
像是要让她安心,所以才这样说。可蔓生总觉得,其中关系好似并没有这样简单,有一种微妙的复杂感,像是夜空同样深不可测。
默了片刻后,蔓生点头应声,“我知道了。”
已经够了。
今后也不会有往来的兄妹,她也不需要再多过问,原本尉家和容家就没有往来。
只是蔓生还有一点担心,“萧从泽故意去容氏提亲,他要是真的结了这门亲事,那该怎么办?”
就连王燕回都会叮嘱楚映言,显然萧从泽十分乖戾。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星空熠熠,他的声音有一丝空灵。
蔓生一想,就算有家族干涉,可的确是个人选择。一如当年她选择嫁人,亦或是代孕借腹生子,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
两人继续往前行走,尉容询问,“你有提醒映言?”
“放心吧,她说她会照顾好自己。”蔓生记起楚映言就萧从泽一事向允诺,抬眸望着夜空道,“王家这一次要和楚家联姻了?”
早些时候,王镜楼就一直和萧从泽过往甚密。实则一直是在洽谈新一期项目,而如今王镜楼因为王子衿的过世迟迟没有回归公司。这样一来,就由王燕回接手。
只是楚映言作为楚氏千金,今晚却和王燕回一同入席并肩而坐,怕是两家又已经私底下联盟。
楚映言对王燕回的心意,蔓生早就看出来了。王燕回身为王家继承人,各方面条件都优越,相貌更胜古代美男子潘安,怪不得楚映言会倾心不已。
但是这样一来,对于保利而言,似乎又显得不利。
尉容也是心知肚明,“映言喜欢王燕回也不是一两日了。”
瞧他这样说,看来也不会动用家族阻扰,蔓生点了点头。只是对表妹楚映言,他尚且能够为其考虑,不干预婚姻。但是事关容柔一生的幸福,又遇上萧从泽这样的求亲对象,为什么他会这样冷然。
蔓生不知其中原因,只是这一刻他还握着她的手,她便只管往前看。
却见一道身影迎面奔来,正是宗泉,“容少!蔓生小姐——!”
宗泉急忙道,“今天晚上宝少爷提了一句想见大少奶奶,结果老太爷动了大气,直接告诉宝少爷,大少奶奶已经过世了!宝少爷怕是又受了惊,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两人一听,疾步前往别墅。
老太爷对于尉佐正以及王子衿的死,悲痛不已无法释怀,一句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语,却带给孩子再一次的打击。事后老太爷也是茫然失神,不知要如何安抚。
蔓生看见小宝的时候,孩子正坐在椅子里,对面是老太爷,怔怔看着孩子没有声音。
尉容唤道,“蔓生,扶爷爷回房去。”
蔓生立刻搀扶起老太爷离开。
待她奔波了一趟折返而回,发现房间内尉容正坐在小宝面前,和他在说话。蔓生止步在门口,没有再上前。瞧着两父子面对面,那画面十分融洽,她听见小宝问,“父亲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因为一个人怕孤单,所以母亲也陪他一起去了?”
那一听就知道是哄骗孩子的谎言,但孩子却一脸期待。
尉容应道,“就是这样。”
黄泉路上是否还有尉佐正的身影,蔓生不知道,可这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陪伴。
……
北城——
秋日里的北城,比起海城要冷上许多。
深夜一家医院内,一道纤细身影静静走在回廊里。她一身白大褂,步伐从容淡然。正往前方行走着,忽然身后另一道女人身影追了上来。
女人也是一身白色服饰,走近她身旁道,“容柔小姐,那位萧先生又打电话过来了。他说,邀请您周日去海城马术场,请务必一定要到。”
白大褂的身影依旧缓缓行走,没有一丝被打动。
却在下一秒,听见对方道,“那位萧先生说,他特意邀请了许多友人,尉总也会去!”
步伐猛然一止,白大褂的身影伫立不动。
良久,这才喃喃呓语了一声。
依稀听见她唤了两个字:尉容。
……
畅海园内已经冷冷清清,自从王子衿下葬后,还一直裹着白布。
王燕回到来后,却不见王镜楼,于是询问管家,“他到哪里去了?”
“大少爷,镜楼少爷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管家如实说。
这几日王燕回将王镜楼安排在此处入住,可谁知道王镜楼不知去向,王燕回立刻追问,“他去了哪里!”
“镜楼少爷走的时候喝醉了,他说要去找大小姐……”管家也是茫然回道,“找大小姐喝酒……我们都拦不住……”
可王子衿早已经去世,成了一具冰冷尸体,他哪里还能去找王子衿喝酒?
“怎么没有立刻报告我这件事!”王燕回又是冷声质问。
管家为难道,“是镜楼少爷,太晚了,不要打扰您休息了,等今天您来的时候再告诉您……”
“他倒是知道还要告诉我一声!”王燕回有些动怒,却也无法再索要到答案。
这下,立刻取车驶离畅海园。
王燕回一边开车,一边拨打电话给王镜楼,那头接起后,他立刻问,“你在哪里!”
“大哥……”王镜楼微醺着说,然而神志却似乎十分清醒,“我在花艺会馆……”
那家花艺会馆在深秋愈发显得宁静,秋日树上的枝叶全都成了一片枯黄色,偶有几片落下,马上落叶时节即将到来。
那座凉亭外,王镜楼命人铺了一块毯子,搭起小桌子,在放上两个蒲团,一如王子衿在时一般的场景。再命人送来几碟小菜,配上温上的酒,王镜楼已经在这里喝了一夜。深夜里喝酒,不知喝到何时就醉了过去。
等到醒来,瞧见外边天色都亮了。
会馆经理赶紧让人送来洗漱用品,王镜楼洗漱过后,结果又命人继续送酒来喝。
于是一大清早,王燕回赶到的时候,就瞧见在秋叶之中饮酒的王镜楼。
曾经王家意气风发的英气男儿,如今早不复从前,他倒在一片醉意里,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澈着。带着痛苦,带着彷徨,更带着无法释然的伤痕。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落下阴影,王镜楼微眯着眼睛,瞧向来人,“大哥。”
王燕回居高临下望着他,沉声开口,“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王镜楼只是笑,却对他说,“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要走了。”
他的离去之意让王燕回皱眉,但一切又在情理之中,这一刻王燕回询问,“你大姐被杀的仇,就这么算了?”
“怎么能算……”王镜楼呢喃着,笑容愈发凉淡,“可我又要去找谁清算?没准,又找了一个替死鬼……”
那些年因为霍云舒遇难,王镜楼被霍止婧指责,而他只能找上尉容。可到了最后,谋害之人竟然真是王家人。
仿佛是知晓他为何会这般颓废丧气,王燕回低头,眸光深凝一片,“镜楼,你大姐做了这样多的错事,并不是因为你!”
“大姐也是这样对我说……”王镜楼微笑着,当他不断质问王子衿索要一个结果,当他反复求证: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因我而起——!
但她却说:为了你?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堂弟,这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看不惯她们,她们一个个都得死!
可纵然是这样,王镜楼却还是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但也是为了我……”
就算,她谋害的原因里,只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他,那也的的确确抹杀不了!
王燕回伫立不动,王镜楼收起醉意,他在他面前端坐跪拜,“大哥,你就让我走吧。”
王燕回看了他许久,不知是在沉思,还是陷入于一种即将分别的愁绪中。末了,他开口道,“你要走,我不会拦你!但是,我不允许你辞退保利!”
王镜楼叩拜在王燕回面前,听见他说,“我会向公司为你告假,你去休假吧。”
虽然不如王镜楼所想,可这已经是给予他最大的退让,王镜楼感激点头。
“去向你的大姐告别一声,不要让她担心。”王燕回叮嘱。
“是。”
“父亲那边,我会去说明,你安心的走吧。”
“多谢大哥成全。”
……
隔天周日,蔓生接了邵璇一起出发前往马术场。抵达那家俱乐部的时候,尉容等人已经在了。午后一众俊男美女在列,正晒着阳光。
邵璇放眼一瞧,对着那些人一一清数过去。
正是那天射击场全员在列,自然杨冷清也不例外。而那位相邀的东道主萧从泽,正在其中相谈。只是,好像还多了两位,邵璇轻声道,“那两人好像一位是王家大少,另外一位是表小姐楚映言?”
老太爷寿宴上,两人都有出席,所以邵璇有印象。
蔓生点头,“就是他们。”
不过,还少了一个人,王镜楼并没有到场。
远处众人瞧着她们走近,林蔓生已经换下了职业套装,一身舒适恬静的秋日装束清丽雅致。邵璇倒是穿的如同枫叶一般红艳,两人并肩走来十分醒目。
待她们走近,蔓生笑着打招呼,“嗨,我去接人,来晚了。”
“抱歉各位……”邵璇也是朝众人微笑说。
尉容身边空出两个位置,正是留给她们两人,蔓生便带着邵璇入座。
“蔓生姐,其实我们也是刚到呢。”楚映言笑说,“才坐下来没多久,所以你们一点也不晚。”
王燕回在楚映言身边道,“人好像还没有到齐。”
尉孝礼和杨冷清并不出声,看了看尉容,又望向萧从泽,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好似还在等人。
“还有谁?”岑欢询问一声。
“是萧三少的未婚妻,容柔小姐。”楚映言道出那一位,“萧三少也约了她到这里。”
萧从泽回了个笑,倒也没有说明这位容小姐何时到来,只是瞧这神态,仿佛确信对方一定会到。
楚映言又道,“我们就再等一等吧。”
众人清闲的笑谈趣事,实则都在翘首以待这位容柔小姐现身。
蔓生却想起他昨夜夺定的话语:她不会来,绝对不会。
阳光下,蔓生忽然瞧见有人疾步而来。
萧从泽扬唇笑了。
那位马术场的经理来报,一开口却是,“萧先生,外边有位小姐,她说她是来找尉总——!”
真是容柔到了?
蔓生下意识望向尉容,她不远千里而来,只是来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