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楚氏意欲和保利联手共同参与萧氏云商的项目后,楚映言便也时常会前来保利。今日到来,也是为了项目一事。却不想,恰好听到秘书这番回报。
其实这件事,楚映言已经得知。
可她的确感到意外。
“恐怕不只是我会好奇。”楚映言望着他道,“还有很多人,也没有想到你会同意。”
如今局势复杂,王家刚刚收起兵刃偃旗息鼓不再追击,这一回理应不会同意才是。
“那别人都是怎么想的?”王燕回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楚映言虽然从前不经商场,可也明白其中利弊,“我想,你应该会借着这个时机和林氏联手。”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情况下,对于王家是最有利的情况。拉拢林氏结为联盟,林蔓生便是林家最佳的代言人。而今尉家对于这门婚事,显然是亏欠无法立足,所以老太爷才会选择让林蔓生带走宝少爷。
想必此刻即便是林蔓生叛变,也不会有人说她半句,谁让尉容悔婚而逃。
“可是你这么轻易就同意保利撤资。”而这正是众人所不明白的地方,楚映言道,“不像是商场作风。”
王燕回微微一笑,儒雅的贵公子在此刻渲染出一丝深沉,但是面上依旧从容不迫,“映言,你的这些想法,都是哪里听来的?”
楚映言闷了下,叹息说道,“燕回大哥,我就不能变聪明吗?”
“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一个笨女孩。”王燕回凝眸道,“可是你也承认自己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不过这一次,除了你旁听得来的结论,也是你自己动了心思想的。”
楚映言当真是要甘拜下风,“什么都瞒不过燕回大哥……”
王燕回扬唇一笑,“你还真是诚实,一点也不会隐瞒。”
楚映言不好意思笑了笑问,“可是,为什么锦悦才归还了一半注资?”
“因为公司财务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大笔资金。”王燕回应道。
“所以,蔓生姐回去以后还要想办法?”楚映言接着问道。
王燕回不曾否认,“能不能筹集这笔注资,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楚映言瞧着他似是期许的眸光,不禁说道,“燕回大哥,其实容表哥悔婚走了,你也不赞同吧。”
“男人敢作敢为,许了诺言不就该实现?”王燕回温漠的男声响起,可是楚映言分明听到了一丝冷硬,“既然实现不了,那又为什么还要许诺?一走了之直到今天竟然也没有一个交待!”
话音尾声里,楚映言更察觉出了他的一丝愤然,可是他又为什么会愤怒?是因为真的只是同为男人,有些可为有些不可为,还是因为其他?
分明,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感,却强烈的冲击着楚映言的心。
……
宜城的绿洲大厦是一座高档办公大楼,坐落于一片黄金地段,却是闹中取静。
上午十点刚过,那一层办公楼是新建的办事处,电梯已然抵达。
“叮——”一声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而出。
前方那道身影直接推门而入,而后说道,“请问顾总在吗?锦悦林副总来恭贺——!”
办事处的部门里职员不曾完全配备,办公设备倒已整齐,只是那座部门大厅里一道身影伫立在落地窗前方,他一边抽烟一边正在眺望城市风景。却是忽然,听到后方声音响起,立刻转身一瞧,果真见到来人。
余安安的后方处,正是林蔓生穿着黑色修身大衣,头戴一顶淑女帽而来。
顾席原眼中有一丝惊愕凝聚,却见助理将花篮摆放在大厅入口处,而后对着他道,“顾总,林副总送来了花篮!”
顾席原一瞧,那两只花篮十分大气,每一支花都热烈盛放。
“顾总,恒丰来宜城设立办事处,这样的喜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不曾等他出声,蔓生已经微笑开口。
有些事情,顾席原并没有亲自告知她,比如说他何时到来宜城,又比如说他是何时决定在这里设办事处。
“余秘书,你先回公司去。”蔓生又是知会一句,余安安立刻道贺离开。
瞧见她到来,直接走向他,迎着阳光,那样的清丽美好,一如过往的笑容,仿佛瞧不见一丝那一日尉家祖宅喜堂上的痴狂悲痛。
她更甚至是潇洒的,带着调侃询问,“难不成是怕锦悦有事相求,所以才瞒着我不说?还是因为我离开海城没有告诉你,所以才决定以牙还牙?”
“大哥,你不会这样待我吧?”她终于彻底走到他身边,依靠着落地窗,扬起一抹飞扬笑容。
黑发柔亮,如瀑布一般散下,一如儿时美好安宁。
她离开海城,没有告诉他。
他怎会怪罪?
因为他们现在什么关系也不再有。
她瞧见他的时候,还能喊他一声“大哥”,这已经足够,他还要奢求什么。
顾席原不禁微笑道,“知道你是中文系毕业的大才女,以牙还牙用的这么活灵活现。”
蔓生扬眉问,“虽然算不上什么才女,但还是多谢大哥夸奖。”
尽管她脸上笑容依旧,潇洒而肆意,可是顾席原却也发现,她的笑不曾真正入心,阳光尽管温暖,可她面容冷凝,有一种不可捉摸的飘忽感。
“他该给你一个解释!”顾席原忍不住道。
自订婚宴结束至今,顾席原第一次谈及此事,谈及那个名字,“尉容,他必须要给你一个解释!蔓生,我陪你去北城!他就在北城!”
可她却只是笑着,“大哥,难道你还想让我去当那个傻瓜?”
……
顾席原对上她的笑容,她轻轻的询问,那样平静安然,却愈发觉得心疼忧虑,“蔓生,他这样对你实在太混账!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有负担,这件事情不管到了哪里,你都站得住,理字在你这边!”
世上任何信约,都需双方守信,率先违背的那一方必然不会受到众人谅解!
“就让我陪你去北城!”顾席原握住她的手腕,更是喊道,“从宜城到北城也不远!我们现在就订机票!或者,我现在就开车载你去!立刻就出发——!”
他几乎是迫切的,更是急切的,希望能够为她做一些事,为她讨还一个公道。问一问那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为什么要置她于这样落魄的下场!
蔓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是望着顾席原,忽然说道,“大哥,你弄疼我了。”
顾席原又是一惊!
是他的力道太大,因为情绪有些失控才会这样!
他立刻松开手,不敢再去碰她,急忙追问,“手还疼不疼?”
蔓生这才动了动手腕,故意笑道,“骗你的!你这么当真?”
顾席原眉宇一凝,他知道自己方才的确太用力,“蔓生,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不需要了。”蔓生轻轻悠悠的女声传来,她的笑容却是一止,她果真不曾说笑,“就算是一个傻瓜,在上当了一百次以后,也绝不会有一百零一次!”
儿时玩笑之时,他也总会喊她一声傻瓜,可如今,傻瓜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听到,那绝不会有的一百零一次,仿佛是她将所有的爱恨葬送。
顾席原终于没了声音。
彻底的没了声音。
不是不想再提,而是因为无言以对。
就在长久的注视中,蔓生笑了笑说道,“大哥真是不够意思,小时候我和你可是亲近一些。你竟然到了宜城,先告诉书翰,也不告诉我。”
顾席原的确在昨日告知林书翰,实则他并不想隐瞒,可他也不愿意特意相告,因为他的到来,并不贪求任何一丝可能。
“宜城近年来发展迅速,我来大浪淘金。”顾席原回道。
这一次他只想静静陪着她,哪怕只是虚妄也足够。
……
而今距离尉容离开已经多日。
可是海城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尉家,多少人在背后议论尉家,老太爷自然心中有数。
他在颐和山庄内独自等候,越是等越是不耐。
元伯去了多日,每次消息传来总是不佳,因为就连尉容的面都没有瞧见!
老太爷无心继续坐在茶厅里,这座富丽堂皇的山庄,自从宝少爷走后,愈发显得人去楼空。
回想当年,尉家上下齐全,人丁兴旺一个不少,可如今只剩下这幅惨淡光景。老太爷握着拐杖,停步在花园里,几乎无法前进。
突然,周管家从庭院外奔入,一边呼喊,“老太爷!元伯回来了!是他回来了——!”
元伯居然归来!
这让老太爷欣喜,他立刻追望寻找,果然见到元伯从后方疾步闪现!
元伯此去北城折返一趟,前往时匆匆如也,归来时却亦是愁眉不展,他上前禀告,“老太爷!”
“人呢?”老太爷立刻发问,“他人在哪里!”
元伯默了下道,“老太爷,是我没用!没能带回容少爷!”
老太爷一颗心骤然沉落,握紧了拐杖追问,“还是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不!老太爷,我见到了容少爷!”元伯却又告知。
老太爷更是恼怒,“所以,你见到了他的人,他也不愿意跟着你回来!”
元伯的眉宇愈发紧皱,因为事实的确是如此,“就在飞回海城之前,我见到了容少爷。是容少爷命宗泉送我去机场,连机票都订好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已经是为人父亲!还有一个未婚妻!”老太爷恨不得飞至北城,拐杖使劲砸着地面,却也砸不回那一个已经离去的人,“你难道没有告诉他?蔓生带着小宝走了!”
“老太爷,我有说!”元伯终于将今日所见一切告知。
就在北城警署外——
元伯一直在等候,不知道等了多久,车子就停在警署路口不远处。却因为太久的等待,几天不曾安睡,所以闭上了眼睛。
突然听见“咚咚”声响,结果竟然是宗泉!
元伯立刻下车,他一边追问:小泉!容少爷在哪里?是老太爷派我来找容少爷!
结果,宗泉却道:元伯,容少爷派我送您去机场,机票已经订好!
元伯当时真是不知要如何是好,就在同时,他也终于瞧见了尉容的身影!
是他正往警署走。
元伯一下迈开步伐,朝他跑了过去:容少爷!
疾呼声中,元伯拦住了尉容,也终于见到了他一面!
元伯朝他喊:容少爷!请您跟我一起回海城!老太爷派我过来,就是命你立刻回去!
可是尉容却道:元伯,你先回去。
他居然不肯走!
元伯又是劝道:容少爷,就算是为了容柔小姐,可是您现在也得跟我回一趟海城!您知不知道,您在订婚宴上这样一走了之,蔓生小姐有多伤心难过?她现在已经带着宝少爷走了,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容少爷,您就跟我回去吧!去追回蔓生小姐,现在还来得及!一切还来得及!
北城的风,那样冷冽,呼啸而过的吹拂,像是要将整座城市掩埋。
这一天的北城,已经下了第一场初雪。
雪不大,却纷纷扬扬,洁白的雪花坠落,元伯的呼喊请求声不曾停止。
但是雪中,尉容的身影挺拔桀骜。
他英俊的面容,几乎隐没在那片飞扬的初雪中,脸上,眉上,染上一层洁白寒霜。
却是一言不发这样坚决的走过元伯身边,元伯僵在原地,只听见一声话语传来,幽幽之中带着一丝冷凝,比这场雪还要冰冷。
元伯一下无法回神,只见尉容已经朝那座警署笔直走去,警署大厅处依稀驻足一道女人身影,在周遭警官的簇拥下格外显眼。因为间隔遥远,所以瞧不清容貌,却可以清楚正是那位容柔小姐。
他最后的话语传来,唯有一句——我和她不会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