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惨然,担心贾琮拿他和尤氏的事要挟。
真到那个地步,可该如何是好?
从,还是不从?
正当他心思百转哀愁时,就听上面贾母声音传来,问道:“你们怎么说?”
贾政心里或许果真望子成龙,他赔笑道:“老太太,难得宝玉有这个心,他于文事上艰难,不爱读圣贤文章,如今他有心肖祖,于沙场上取军功,也是好事。不如……”
贾母闻言,恨不得将这个小儿子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豆腐脑!
她咬牙瞪眼道:“你真真糊涂了不成?宝玉这么娇弱的身子,经得起那等苦寒?他拿得动刀枪和人拼命?”
贾政辩解道:“到底是武勋子弟,我家亦是以武传家,老太太……”
话没说完,就让贾母截断道:“你现在知道是以武传家武勋子弟了?当年你父亲问你们兄弟时,又有哪个愿意去九边?当年你们都不愿去,如今倒逼着你儿子去,你也有脸?”
贾政闻言,满面愧红,再不多言。
贾母见之,哼了声,目光在贾政身旁面色淡然的贾琮脸上顿了顿,又看向贾琏,问道:“琏儿,你怎么说?”
贾琏忙赔笑道:“宝兄弟自然是在顽笑,他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可他若真去九边,老太太、太太必夜不能寐,吃不好睡不好,害了身子反倒成了宝兄弟的不孝了。”
贾母面色缓和下来,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她叹息一声道:“你们都是贾家子弟,也都是我的孙子,我难道还能厚此薄彼?虽确实偏爱宝玉一些,可我委屈过你们哪个没有?就是琮哥儿,你在东路院受那样的罪,我知道后,不也让你到这边来过?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哪一样比旁人差?虽也常骂你,可曾苛待过你没有?”
贾琮躬身道:“老太太慈恩,琮谨记于心。”
贾母再叹息一声,道:“你虽还小,却是个明白人,比琏儿还明白。又有能为,那么多大官大儒都喜欢你,待你比亲孙子还亲,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往常我寻思着,你能有这份造化,也是好事,是你自己的福气。哪怕日后你为官做宰,出将入相,都是你自己的,我和老爷太太不占你的便宜。你那香皂弄的那样红火,你当没人在我耳边聒噪?
如今又没分家,子弟一应收益都该收入公中才是,岂有自个儿顾着自个儿的道理?若都如此,那家里没本事的难道只能饿死去?
理儿虽是这个理儿,可我还是没听她们的。为何?因为从前你在东路院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你心里不怀恨贾家,都是好的,再逼你出银子,那像什么?再说你月月都给家里人送香皂,合下来,比哪个进账都多。
最难得的,你还知恩义。
知道宝玉他老子娘善待你,便处处护着宝玉、环哥儿和兰儿,但凡有好事,都想着他们。
这些老婆子我都看在眼里,不然,凭你连番折腾,搅和的家宅不宁之罪,我岂能轻饶于你?”
贾琮闻言,缓缓点头,躬身大礼道:“琮知老太太之明义也。”
明义者,圣明之道义也。
见贾琮如此,贾母到底心软了,张了张嘴,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来,最后道:“罢了,至于哪个去,你们自己商议罢。何苦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微变,气氛愈发紧张沉重。
见许多人看向自己,贾琏干笑了声,道:“要不……要不,要不就我去吧?”
“好!”
众人听他心虚,正不知该说什么,就见贾环满脸欢喜的大声叫好,还崇拜的给贾琏比划了根灰不溜秋的大拇指。
看着那根大拇指,贾琏面色瞬间黑了下来,心里恨不得将这小畜生的肠子给踹出来。
其他人面色也纷纷古怪起来,贾琏快哭了,强笑道:“只担心……只担心家里没人管事,我又是个被废了的,怕……怕人不认。”
贾环认真道:“二哥不用怕,没关系的。”
看到这一幕,贾琮眼睛微微湿润了。
往日里,贾环哪里敢这般跟贾琏说话?
他也从不敢在贾母、贾政、王夫人和王熙凤面前这样说话。
如今这样将贾琏往墙角里逼,贾琮自是知道他是为了哪个……
一旁赵姨娘都忍不住啐骂道:“环哥儿你迷了心,和你什么相干,再敢多嘴,我……”
贾琮没有听赵姨娘说下去,他轻轻拍了拍贾环的肩头。
贾环正和他娘急眼,被贾琮一拍肩头,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拼命给贾琮使眼色!
劝告、警告、威胁贾琮,别他娘的犯傻!
看着这张扭曲的小脸,贾琮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轻声笑道:“在家里记得好生读书,孝敬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你如今果真长大了,要帮我照顾好墨竹院里的人……”
听他这般说,贾环登时急了,眼珠子瞪得溜圆,跳起脚来要堵贾琮的嘴。
贾琮却呵呵一笑,将他一把抱住,不让他挣扎,然后对上头红了眼圈的贾母道:“老太太,我去。”
“哇!!”
就听怀中,贾环大哭出声,痛心嘶叫道:
“三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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