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哭喊声小了,笼子里的男男女女捂着嘴,呜咽抽泣。
关离最不喜欢这种场面,明明是人,最终却如牲口一般,被困在笼子里,任人宰割,这是何其的粗暴残忍!
章平侯依旧微笑看她一眼,见她不说话,笑得更深沉。余光扫一眼关离紧握的拳头,心中已经了然。
另一边的梁融,看到眼前这一幕,收拢折扇,语气讥讽“章平侯还真是无所顾忌,当着本王的面,便要杀活人祭神?朝廷可是有明文规定,不能以活人祭祀!”
前朝倒是有用活人祭祀的,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立下规矩,严禁活人祭祀,活人不可用于神鬼祭祀,更不可用于活埋殉葬。因为常年战乱,百姓苦不聊生,人口减少太多,朝廷的规定,甚至到了祭祀每一个细节。
什么级别的祭祀,只能用什么程度的祭品。
皇帝甚至在自己临终前还颁下遗诏,严禁任何人殉葬陪葬,以及用牲口祭祀。
太祖皇帝的善举,让很人得以躲过陪葬的命运,太祖皇帝归天后,宫里那些原本要陪葬的奴才,都被新帝放出去。
皇帝做了表率,大臣们自然得效仿,百姓们就更加不敢胡来。久而久之,祭祀最多用些鸡鸭鱼,就是要杀猪宰羊祭祀,那也要上报官府!
到眼前,虽然这些祭祀品不用再上报官府,可真的没有人敢用活人祭祀!
一经发现,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章平侯毫不害怕,淡淡一声,“哦?”再看一眼木拙,木拙点头说是。
章平侯带着一脸假笑,好像一无所知“还有这回事,殿下恕罪,这南海不同北地,下官祖父来到此地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蛮荒之地,百姓愚昧无知,并无顾忌。”
“平日里唯一信奉的便是海神,一旦遇到天灾人祸,那必然是要用东西来祭祀,祈求海神保佑他们平安!”
“若是遇上人力不可为的大灾,那必然是要用活人祭祀,告慰海神!”
提及此处,章平侯又侧头看一眼关离,继续道“关姑娘在南海这么久,想来也听过这种风俗,殿下大可问问,下官可曾妄言!”
梁融还真配合他,仿佛一无所知,探着身子问关离“果真如此?”
关离静默一下,看眼章平侯,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梁融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声。
“不过是陈年旧俗,这些年,早就没人这么做了,倒是侯爷,今日这是何意?莫非真要用这十几条命,去祭奠海神?”
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两个人,来看杀生?该不会,故伎重施?想到这,关离立刻转头,看了看笼子里,发现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全是生面孔。
她有些庆幸,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章平侯这变态的尿性,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章平侯是否小题大做了些?”梁融继续问话,不知为何,关离有种感觉,他似乎,在逼迫什么。
就像是,就像是有人,下了套,他顺着人家的路往下走,想要接这个招。不仅如此,他甚至逼着别人赶紧出招!
关离忍不住侧头去看梁融,发现梁融只盯着下面的人,并没有看她。关离刚要收回目光,就见章平侯笑了笑。不过一瞬间,关离感觉自己的寒毛竖起来。
这是几年来,辛苦训练之后,对危险产生的直觉本能!
“用他们祭祀?当然不!”章平侯好像很不屑“一群满身罪孽污秽的人,用他们祭祀,海神只怕更愤怒。”
接着再看一眼木拙,木拙拍拍手,管理就看到,几个侍卫,推着一群被捆绑的孩子,上了甲板!
关离瞪大眼,死死抓着栏杆,不可置信。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穿着白色的衣裳,干干净净,年龄在四五岁左右。
孩子们长得白白嫩嫩,可见没有受饿受累。被赶到甲板上,还很傻傻的,一脸好奇四下张望。
“这才是用来祭祀的祭品,八对童男童女,正是迎合了海神娘娘的诞辰月。你们看这孩子,下官可是养了好久,绝对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秽!”
亏得章平侯还能笑着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好像描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些牛羊。一想到这些可爱软萌的孩子,即将死于非命,关离杀人的心都有了。
“侯爷行事如此残忍,不怕遭天谴吗?”关离没忍住,终于说出口。
她的怒火显而易见,章平侯的淡定,也显而易见。“这怎么会是残忍,这些孩子出生下贱,但身子倒还干净,没有被这世间的尘埃玷污,下官将他们送到海神面前服侍,那是他们的荣幸。”
“一派胡言!”关离粗暴打断他,斥责道“既然如此荣幸,侯爷自己怎么不去?怎么不让你亲生的孩子去,怎么不让你手下这些人的孩子去?”
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饰不了他为一己之私,牺牲别人性命的丑陋。
梁融沉默不说话,可看着那些孩子的眼神,也冷下来。
“要论残忍,怎么能残忍过他们的父母,二位不是好奇这笼子里关的是何人?就是他们的父母呀,这些人为了一斗米,将自己的孩子心甘情愿买给下官,若说有天谴,也该谴责他们才是!”
章平侯一点都不觉得内疚,他的话才说完,那些孩子似乎也发现,这是他们的父母,纷纷向牢笼跑去,哭声喊着叫爹娘。
关离的心隐隐作痛,实在听不得这孩童的哭声,稚子何辜?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还没有看过世间的美好,却要见这世间最残忍的一面吗?
她明知章平侯背后还有招,可她到底忍不住,硬生生顺着他的圈套往下走。“侯爷...”
“章平侯到底想做什么?”梁融抢先开口“你这一步一步把本王招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本王看你如何祭神?”
“王爷为何如此着急,怎么不让关姑娘先把话说完?莫非以为,这样就能打乱下官的步骤?”章平侯一言拆穿他,隐隐间,已有千把弩张之势。
“章平侯有什么目的,不妨说来听听!横竖你今日要找的人都已经上了船,你演这么一出戏,我们若不往下接,只怕你就演不下去!”
关离嗤笑,对他的鄙视,再也藏不住。“我实在好奇,什么样的目的,要让你演这样的戏!就算这些孩子被父母卖了,可相较于他们,你的罪没有轻多少!”
“都说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明目张胆,杀活人祭海神,难道以为海神会因此保佑你得偿所愿?”
“就算你是权贵,也没有资格任意践踏百姓的性命,你不怕天道循环的报应,难道就不怕他日再入南海,南海百姓奋起反抗,要了你的性命?”
关离说得振振有词,义愤填膺,章平侯,却依旧老神在在不为所动。
“报应?”章平侯哼笑一声。“阿狸姑娘,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如下官这般的权贵,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远的不说,就说承王殿下,殿下手中,难道没有沾染过几条无辜的人?”
梁融不说话,这是默认了。
关离也沉默,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梁融。
“关姑娘,本侯说过,你与我们不同。在我们眼中,这些普通的百姓算不得百姓,他们不过是一群会说话,会做事的牲口。”
“他们生来低贱,注定要被我们这样的权贵统治,被我们奴役,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权贵获得享受!”
“那些所谓的公道,律法,忠义,安分。哪一样不是为了统治这些人,所设定的规矩?”
“你以为人人生来平等,可现实是,有些人生来高人一等,而有些人注定贱如尘埃。权贵们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上赶着奉承他们。”
“而这些贱民,他们哪怕辛勤劳作到死,也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什么人人平等,什么公道自在人心,那不过是你们这些傻子,发的一场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