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流水顺着阴暗的河道流淌,时而碰撞在暗礁和岩石之上,响声清脆,水花四溅。河道不断向下,深入地底三百多米深时,斜侧而来一条大江,宽六七十米,深不见底。湍急的河水,沿着河床,注入大江,融进那汹涌,掀起来波浪。
一条深藏地底的大江,没人知晓,亦或有人进来探寻过,可沉眠于此,未能把这里的消息带将出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叹服;暗藏的种种玄机,令人止步。
田农襄漂浮在江水上,顺流而下。神志似有似无、昏昏沉沉,对周身的一切隐约有些感知,甚至对如何来到这里也留存一些印象,可又不太清晰。
他的身体依旧干硬,毫无知觉。蟒毒的浸蚀非同小可,若非他体内的“圣”字符文急速游走,抵抗着毒素的渗透,或许田农襄此刻已化成一抔浓水。江水浸泡着他的身体,毒液丝丝缕缕流出,伴随着他漂浮的轨迹,在水面留下一丝黑色的水纹线,转瞬被河水荡开,飘散于无形。
此时,在田农襄仅存的一缕神志中,有种莫名的恐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那东西好像就在身边,可又觉得很遥远,令他触摸不到,也无以遁形。
更甚者,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曾在大江深处突然发力,使江面翻滚,河水倒流。使那水柱,幻化成无尽利器,朝他的来路袭去。
他有时感到这是虚幻之事,可时而又觉得无比真实。因为自己的身体似乎在那巨力的催动下,向下游急速飘荡,耳边隐约有个声音:“滚,污了我的河道!”这声音从何而来,他不清楚,甚至认为这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可若是幻觉,自己为何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可若真实,自己为何还能在这江面上飘荡?田农襄仅留的一点意识,根本想不明白。
他当然不明白。世间很多事情,根本就无法琢磨明白。就若他的这次经历。之所以会落入此地,是因为他太过渺小;之所以能在这水面上安然漂荡,还是因为他太过渺小。渺小到一些生灵可以左右他的命运,也渺小另外一些生灵根本就懒得理他。就若一只为生存而挣扎的蚂蚁,随时都可能被人碾碎,可更多时候,人们根本就视而不见。令这些蚂蚁活着,不是施舍,也不是怜悯,更多的是无视。
可此时的田农襄不明白。当然,他也无需去揣摩明白。因为人在太过渺小之时,更多是在糊涂的活着。就若一只蚂蚁,仅为那一口吃食,操劳而搏命。至于有何意义,并不重要。或许它也有想法,想变成超级强壮的蚂蚁,可总归还是蚂蚁,在至强者的眼里,无外乎体型大了一些,并没那么重要。
河道开始变宽,水流也已渐缓。田农襄身子已在水中泡的发白发胀,皮肤龟裂的愈发厉害,后背上竟硬生生褪掉一层皮肤,在衣角露出,连在身上,顺着水流飘扬。他身体经过江水长时间的浸泡,毒素已消去八九成,竟然有了些直觉——发麻。他体内的“圣”字符文还在游走,只是没有先前那么剧烈。
他的神智也愈来愈清醒。难道我没死?他琢磨着,动了动业已麻木的手。心头突然一动:的确还活着。
猛然睁开眼睛,在这黑幕之中,他清晰地看见了丈余高的洞顶以及奇形怪状的溶岩和巨石。赶忙四下望去,江面茫茫,前后既无光线也无边际。江水拍打着洞壁,溅起层层浪花。唯有这响声,证明着这一切的真实。
“这条暗江要通往哪?”愈发清醒的田农襄开始胡思乱想,“若一直这样漂着可不是事。”他动了动身子,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苦不堪言。
“不行,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他忍痛挣扎了几下,随手在身上一抹,竟然轻轻松松在身上挒下一层皮。
田农襄大惊,赶忙探察身子,碧白而浮肿,倒没其他异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怀里的兜囊,乾坤盘还在,心下稍安。没再敢随便摸身子,唯恐再抓下一层皮来。只好躺在水中,无奈地等待命运的抉择。应该说,他倒是想拼一把,离开这里,然而在这前无边后无沿的暗江之中,再多的挣扎和努力似乎都是徒劳。既如此,不如静躺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