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品的力道非同小可,车晓惨白的鬼脸生平第一次变成红色。
喉咙在大力压迫之下,如同刀片卡在其中,刺的苦不堪言,再加无法呼吸之痛,直让人痛不欲生。
瞪大的眼眶中,白多与黑的眼珠子已然湿润,这倒不是因为害怕的哭泣,而是难受之下身体的自然反应。
“少爷,快住手,快住手。”屈狐仝急忙拉开徐子东,再晚片刻,车晓或许真的要一命归西。
“咳咳咳咳……”急速的咳嗽连连传来,鬼门关前晃过一圈的车晓捂着喉咙弯下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那黄纸包掉落在地,无数粉末洒出。
屈狐仝抬手一掌,打出一道气劲,将所有粉末吹入院内,融化在倾盆大雨之中。
“将军要是不信,大可去与苏信喝酒,是真是假,事后定会见分晓。车晓才疏学浅,不敢在将军手下混吃混喝,今日就此别过。”好心救人还差点被杀,鬼爪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一抱拳,转身就往雨里走。
屈狐仝连忙拉住,“老鬼,别忘了你来是为了什么,这般一走了之,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扳倒独孤一方。”
车晓果真停步,却是没有回身,痴痴的看着屋檐飞落的雨滴,不知在想什么。
安抚住鬼爪,屈狐仝又对着徐子东小声道:“少爷,人间用毒之人,首推车晓与方菲,他二人的毒药,天下无人能解,这些年在镇南王府,两人知根知底,方菲的毒药,老鬼一定不会闻错,那酒中是否有毒,一试便知。”
震怒过后回复平静的徐子东低着头不言不语,仔仔细细回忆着今日与苏信相见之后的种种细节,其中最惹人生疑的便是从来多话嘴不饶人的苏信破天荒的不爱说话,宴席之中也没按往日的套路胡吹海侃。
除此之外,那李婷茗的一言一行也颇多破绽,印象中挺开朗的一个人见到谢燮之后竟然不苟言笑,还颇为心不在焉。
还有苏信不让李婷茗喝酒,甚至说出那种过分的话。寻常人家或许有女子不入席,不可与男子同桌吃饭的规矩,但剑阁可没这讲究,任他是西蜀诚王也不敢对谢不言的徒弟呼来喝去。
再说,以苏信的性格,他怎么可能那般态度对女人?
另外,关于车晓和方菲这两个在十多年前以心狠手辣在江湖闻名的人,他也有所耳闻,最少知道方菲的毒药岭南宋家解不掉,河东齐家也没有办法。
武当那一日,齐玄远身死之后,从洛韵儿口中得知方菲的毒药落在宋家手上,而今宋围忆又在西蜀,苏信就有得到毒药的可能。
结合这一切,徐子东心中了然,那酒壶之中十有八九有毒。
想清楚这个,另一个疑问又爬上心头,以他和苏信的关系,他实在找不到苏信要害他的理由。
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自己也没有和李婷茗眉来眼去,更没有杀害过与苏信有关的任何人,总不至于为了往日那些鸡毛蒜皮的争执起杀心吧?
一想到那些争执,徐子东莫名想笑,只是笑的很苦。
奇怪的笑容让屈狐仝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忍不住出声道:“少爷,若那酒中真的有毒,我等该如何,那苏信……”
本想说要不要拿下苏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且不说蜀中剑阁与霸刀山庄的关系,单是从袁肃口中得知杜从文的尸体是被苏信背回,仅此一点,苏信对于徐子东都算有恩。对恩人下手,屈狐仝自问做不出来,想来徐子东也做不来这种会遭天谴的事。
徐子东也很为难,现在回去当面拆穿,以后这兄弟肯定没得做了。杜从文死后,他越发珍惜和几个兄弟的情义,少了谁他都不愿见到。
不拆穿,后面又该怎么办,怎么不去喝那壶酒?
况且苏信已经先喝了一口,有解药还好,至少人不会有事,若是没有解药苏信岂不是必死无疑?
解药,解药,徐子东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把推开屈狐仝,猛然一拉车晓,让他回身面朝自己,火急火燎的问道:“你与方菲的毒天下无人能解,苏信的毒药有可能得自宋家,那宋家可有解药?”
车晓本不想答,只是想到屈狐仝的话,明白自己想要达成心中所愿只能依靠这个年轻人,伸手推开徐子东的手,不情不愿道:“方寡妇制毒从不配解药,若要有,宋家那个年轻人也不会死。”
“不配解药?”徐子东连连后退,心神巨震,连撞到屈狐仝都未曾察觉,只是一个劲道:“没有解药,没有解药,那苏信岂不是必死无疑,难怪他不让李婷茗喝酒,难怪他不让李婷茗喝酒。”
“少爷,少爷……”屈狐仝拉住不断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台阶的徐子东。
“没事,没事。”徐子东摆摆手,心中明白苏信此来是抱着必死的打算,这也就意味着别人并没有不认他这个兄弟,只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要做这件事。
只要还认他这个兄弟,一切都好说,便是今日一同死去,又能如何?
不过他并不想死。
“车晓,这无人能解的毒,你能不能解?”徐子东反应极快,确定某些事之后,立马想到对策。
谈到用毒解毒,这是车晓的看家本事,说句不好听的话,用毒的高手论资排辈,他绝对是祖师爷一般的人物。
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包,车晓傲然道:“天底下就没有老鬼解不掉的毒。”
一边说,一边将那黑包解开,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
选中其中一个白底红花,拇指大小的小玉瓶,递给徐子东道:“这就是解药。”
接过玉瓶,徐子东没头没尾的道一句多谢,又让屈狐仝去屋内拿来一瓶酒,当着二人的面将玉瓶中的黑色粉末倒入瓶中,摇晃几下。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照的黑夜如白昼。
徐子东带着酒瓶往屋内走,才走一步又回过头,警告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全部烂在肚子里,以后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什么,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不二刀与车晓对视一眼,不明白徐子东是要做什么,双双点头示意明白。
屋内,宴席还在继续,一众武将相互划拳中见到徐子东走来,正要上前与他喝一杯,都被徐子东摇头拒绝,直直走向自己的小板凳坐定,若无其事将手中那瓶酒放在桌上,转而抬起苏信带来的那壶酒抱怨道:“屁大点事都要老子过问,好似没了老子就转不动一般,不就是城门被水淹了,这都要来问,打扰老子喝酒的雅兴。”
徐子东出去这么久,苏信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又拿起那一壶酒,心中担忧放下,劝慰道:“能者多劳,谁让你要来这沙场鬼混,如今蚊子的仇也报了,要我看干脆跟着师姐回剑阁做个上门女婿算了,不用管天下这个烂摊子,也免得我天天担心,怕万一哪天听到你战死的消息。”
这话倒也不是信口胡说,前次见到杜从文的尸体,他的确害怕徐子东也死在这里。他倒是希望徐子东能去剑阁,放下这一切,不在这沙场搅动风雨,那样的话,他会不顾一切的阻止徐子东喝那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