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到皇城,一路上有好几处官衙都在施粥,只是再也没见到如刘三那般的人。
跨入皇城,徐子东只觉跨入另一个世界。
比起城中无皮而死的树木,皇城内的大树依旧郁郁葱葱,在夕阳的余晖下,生机盎然。
皇城护卫也没有一个似城中百姓那般面黄肌瘦。
有程再幸带路,几人没有受到任何盘查,直接走入皇宫。
几人刚到,那小皇帝还没现身,新罗王姬存源踏入殿中,与徐子东几人打过招呼,便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临近傍晚,朝中文武早已散去,本打算去后花园玩耍的小皇帝刚刚吃过饭,不情不愿的跟着老太监来到大殿,一坐上龙椅,便兴致缺缺道:“何事不能明日再说,我还要……”
老太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朕,陛下该说朕。”
小皇帝连忙改口道:“朕还要去抓蛐蛐呢。”
程再幸脸色胀红,姬存源轻咳一声,禀道:“陛下,东齐镇北将军徐子东求见。”
小皇帝眨着天真的眼睛,眼珠一转,“东齐,啥是东齐?”
下方徐子东憋着笑,走到正中,抱拳行礼道:“大齐镇北将军徐子东,见过陛下。”
“东齐,大齐,那是什么?能吃么?”小皇帝只想着吃。
徐子东哈哈一笑,“陛下,大齐不能吃,但大齐送来的粮食可以吃,我这次来,便是为陛下送吃的来了。”
“吃的?”小皇帝眼睛直冒光,跳下龙椅,“吃的在哪?有肉么?快送过来。”
“就在城外,只是……”徐子东故意一顿,看了看程再幸。
小皇帝想吃的都想疯了,急切道:“只是什么,快,把吃的送进来。”
“只是程将军不让我手下人入城,这些粮食送不进来。”徐子东祸水东引。
“这……”小皇帝明显有些畏惧程再幸,小眼睛扑闪扑闪,可怜的望着老人,“程将军为何不让他送进城。”
老将军面色一悲,难怪一路上徐子东都不肯说明来意,非要见到皇帝,原来是想欺负陛下年幼,看不出其中厉害。老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陛下,容臣盘问之后,再让他送进来。陛下不是要捉蛐蛐么,现在就可以去,明日一早,粮食就会送来。”
一听到可以去捉蛐蛐,小皇帝喜不自胜,“那你快些问,早点让他送进来,我……朕先去捉蛐蛐。”
老人躬下身,待得小皇帝不见人影,重新抬起头,只是佝偻的背部,怎么都直不起来。
他老了,终于老了。
空荡荡的大殿上,徐子东轻轻一笑,“程将军,新罗王,皇帝一走,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二位谁能做主?”
看似无心之言,实则诛心之语。
新罗王姬存源神色剧变,微微偏过头不敢看程再幸,眼眸里些许不甘隐藏极深。
自七国并起活到现在的老人显然不时省油的灯,佝偻的背部强行直起几分,冷笑道:“徐子东,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九十多岁?”
“为什么?”徐子东脱口而出。
“因为我从来都不挑拨离间。”老人冷漠道。
“这……”一点小心机被识破,徐子东很是尴尬,周武陵与张盼目光一凝,心道这老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被程再幸点醒的新罗王解围道:“此间之事,本王自会禀明陛下,一切决断,自有陛下做主。”
做抓蛐蛐的主?徐子东意味深长的大笑一声,随后回复平静,肃然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说了,此来北周,一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送粮,一解北周百姓腹中饥寒,襄平城外十里,有我大齐运粮队,所送粮食,约莫足够十万人两月用度。”
“这第二嘛,高平赵计元来势汹汹,先前镇东将军谭山岳曾来此助阵,却是收效甚微。那赵胖子不除,陛下心中不安,故特命我来此向北周借路,由我率领大军,出襄平,直取高平,一举剿除赵计元,永绝后患。”
“事成之后,接下来的新罗百济,我也一并取回,双手奉还,到那时北周四道之地将会全部回到你们手中,我大齐寸土不要。”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姬存源狂喜,激动道:“当真?”
程再幸还是一脸平静,这天下不可能掉馅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即轻喝道:“王爷。”
这一喝,姬存源清醒三分,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徐子东笑道:“条件自然是有的,这几十万石粮食当然不是白送,我手下儿郎也不会白白出力。陛下的意思是,到得北周平定之后,大齐与北周需签订攻守同盟条约,以后守望相助,共迎强敌。自你等收回四道之地开始,北周每年要向大齐输送粮草十万石,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青壮五千人,牛羊三万头,以补偿此次大齐出兵出粮的代价,前后共需十年。”
“你这是趁火打劫。”姬存源怒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徐子东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这是他们教我说的,说是什么坐地起价,落地还钱,生意才好做,不过我徐子东是个实在人,不喜欢这么弯来弯去,也不喜欢讨价还价,半点都不爽利,实话实说,我们的底线是粮草十万石,黄金两千两,白银三万两,牛羊三万头,送五年,至于人,咱们就不要了。就这条件,答应,今天就把粮食送来,明日就可出兵高平。不答应,那就一拍两散,我带着兄弟门在城外摇旗助阵,为王爷和程将军助威,见识见识北周如何恶斗赵计元。”
一直沉默的老将军有些吃不透眼前的少年将军,弄不明白徐子东说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心里有一种直觉,觉得徐子东不像个好人,说的话同样做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