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父亲将他在寑室里安顿好,他的心情还是很低落,好在粗心的父亲没看出什么,家里还有很多农活要忙,父亲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的时候快中午了,他想和父亲去食堂吃饭,父亲拒绝了,他知道父亲舍不得在外面吃,要骑自行车赶三十多里的路回家去吃。
他也没心情吃饭,坐在宿舍里发了会呆,便找出本书来看,可什么也看不进去,加上宿舍里闷热,他丢开书朝外走去。
来到操场上,这里人少一些,他走到一棵树下,这里微风拂面,感觉清爽了许多,他在草地上坐下来,脑子依然很乱。
他想到了退学,但知道是行不通的,父母不同意不说,自己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他是家里的希望,是弟妹的榜样。
除了读好书,他别无选择,想通了这点,他的心情好些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冲出农门,一定不让父母失望!
高中的课本比初中难多了,老师的授课方法也不一样,开始那几天,胡佑民有点不适应。
天生不服输的他,不断思考和调整自己的学习方法,加上勤奋的汗水,他很快跟上了老师的思路和节奏,学起来轻松多了。
每个星期上六天课,只有星期天休息,第一个周日胡佑民没有回家。星期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要多花一天的生活费。
现在他一天的生活费是一块钱左右,早餐吃二毛钱的米粉或馒头,中午吃二毛钱米饭三毛钱菜,晚餐吃二毛钱的米粉,有时食堂有西红柿蛋汤或紫菜蛋汤,五分钱一碗,他馋的时候便会去喝一碗。
初中时每个星期天都要回家,周六放学回家,星期天下午回到学校。每次回校要带好几瓶干菜,有萝卜干、豆豉,干酸菜,剁辣椒等等,这就是一周的下饭菜了,开学时都往学校交了米,所以饭是不用发花钱的。
胡佑民心疼这一天的生活费,也有点想家了,在第三个周日决定回家,周六放学时快五点了,他整理好书包,装了一玻璃瓶自来水,准备走路回家,可以省一块钱车费。
开始的时候走得蛮快,但走了十多里路就慢下来了,天渐渐黑了,又累又饿的胡佑民咬着牙往家里赶。
今晚的月亮像个调皮的孩子,只是偶尔从云层中钻出来,又马上象个害羞的小姑娘躲起来。
路上行人很少,蛙鸣声声,间或的鸟叫声让胡佑民头皮有些发紧,他顾不上脚底磨出了血泡,只渴望早点回到家里。
胡佑民回到家时快晚上九点了,母样在编竹框,父亲在剖竹篾,看到他回来,都有点诧异:“佑伢子,你回来哒?”
他扑进母亲怀里:“妈,我想你们哒!”
刘月香一把搂住儿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妈也想你,呷晚饭冒?妈给你做饭去。”
他松开母亲说还没吃,又对父亲说:“爹,你也休息哈,莫太累哒!”
胡建华慈爱地看着儿子:“不累,在学校里还习惯啵?”
“习惯,学校里蛮好滴。”他坐到竹床上和父亲聊天。
很快刘月香端来一碗面条,可能是没有剩饭剩菜了,便给儿子煮了一碗面条,煎了一个鸡蛋,还在上面放了些葱花和剁辣椒。
饿极了的胡佑民接过面条大口吃了起来。一抬头看到妹妹两眼盯着自己的碗里,忙将鸡蛋分成给弟弟和妹妹吃。
母亲怜爱地看着他:“他们都呷哒晚饭,是眼睛馋,你自己呷!”他笑笑说:“这么大一碗,我呷不完。”
习惯早起的胡佑民和父母一同起床了,晨练了半个多小时,洗嗽完后他拿了把柴刀去后山砍柴。
他家依山傍水,因为是丘陵地带,山只有五十多米高,屋前有一条简易公路,沿着河岸通向镇里和县城。河是一条二十多米宽的小河,是沅水的一条支流。
胡佑民很快砍好一担柴,挑回家时,妈妈己经做好了早餐,饭是南瓜饭,菜是一碗酸菜炒辣椒,一碗盐水蒸茄子,还有一碗辣椒炒鸡蛋,估计是因为他回来了特意加的菜。他忍着馋虫,将辣椒炒鸡蛋留给弟妹吃。
早餐后母亲和妹妹去打猪草,弟弟去放牛,他和父亲去后山上砍竹子,用来编竹框的。
砍竹子也有讲究,那些好的,能发竹笋的要留着,父亲摸摸这根,看看那根,都舍不得下刀。
后来在山顶砍了十多根,山顶的竹子常被人偷砍,每次发现被偷砍了竹子,父亲都要心疼好几天。帮父亲去掉竹枝,将竹子一根根地背回家,竹枝和竹尾也要拿回家,当柴烧。
编竹框是个技术活,而且很累人,也容易伤手,手指背容易长倒剌,一不小心就会被竹篾割个口子。
胡佑民也会编,而且速度很快,只是他不喜欢干这个,小时候是怕累,现在是觉得做这个不赚钱,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干到晚上十点多,也只能赚二、三块钱。
可乡下没有别的挣钱门路,靠编竹框卖钱是家里的主要收入,父亲还经常去河里用网子网些小鱼,母亲将鱼剖净晒干,让父亲卖框的时候,将干鱼带出去卖掉。
他们三兄妹的学费就是这样来的。这些年还好,可以光明正大做这种小生意了,父亲在去年买了一辆二八的永久自行车,可以用自行车驮着去比较远的地方,卖的价钱高一些。
早几年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许搞这些,父亲只能晚上偷偷地挑出去卖,在天亮前赶回来,要出第二天的集体工,不能扣工分,不然分的口粮少了,全家要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