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闻言转身,看到十三公子紧抿的嘴唇,慌张地将撕破的画卷往身后藏,慌张地唤了声“公子”。
十三公子分明已听到了云间方才说韶明公主是残花败柳的话,气得眼睛冒火阴云翻涌,云间一副想解释点什么的样子,却又想不出漂亮的说辞来。芷萱急忙上前,自然地要去挽十三公子的衣袖,被他冰冷地甩开,芷萱低着头道:“是萱儿不会说话,惹得云间姐姐不高兴了,才说出对韶明公主不敬的话,请公子责罚萱儿吧。”
花楼里的姐姐妹妹都是按照等级来的,看来芷萱现在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云间便又作生气的样子扫了芷萱一眼,不情不愿地道:“不怪芷萱妹妹,是云间自己口无遮拦。”
十三公子仍严厉地盯着她,听她说完,走上来粗暴地扯住她的手臂,大步将她带出花帐,推到一处角落里,抬手准备打云间嘴巴。
云间闭了闭眼,准备吃下这个耳光,十三公子的手顿了顿,终是没有落下来,厉声道:“跪下!”
云间便跪了下来,十三公子亦半蹲下身子,用手指捏住云间的下巴,令她抬头看着自己,表情很严厉,语气倒还算平静,“你是不是已经看到我到了?”
“嗯。”云间不动嘴唇地回答。
十三公子恨恨瞪她,声音提高了许多,“那你还敢说那样的话!”
云间悄悄地左右瞟了两眼,轻声地道:“总要让她死心。我虽然一向不喜欢她,但也不希望她步上汀兰的后尘,”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像是故意让什么人听到似得,“小女子知道错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你!”十三公子还是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云间捂着脸,一瞬间就流出了眼泪,伤心而愤愤地问,“公子还要等一个已失去的人多久,就算她回来了,与公子之间也已是天壤之隔,小女子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公子若当真不放不下她,便随着来使一道回霍北好了!”
十三公子愤怒地掐住云间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双脚都几乎要离地,云间扒着他的手腕,艰难地道:“好啊,请公子现在就赐小女子一死,小女子不碍公子的眼……”
见云间的脸已经被掐得泛青,十三公子才松开了手,不耐烦地抹着她的眼泪,色厉内荏,“不准再说那样的话,本公子不舍得你死。”
云间仍嘤嘤地哭着,想了想,做戏做全套,干脆扑进了十三公子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小拳在他肩上捶打,“小女子讨厌公子,公子讨厌!”
一边偷看热闹的皆是面面相觑,都道十三公子风流闲散纵情无度,私里议论,十三公子与这花娘争起口角来,倒似小夫妻一般。
大家都当是桩笑话在看,师子钰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晚宴就设在主帐之外,虽已用香熏染过,但仍有不怕死的蝇虫缓慢地飞舞。按理说这些前来助兴的花娘,是没有上宴的资格的,十三公子为表对云间的宠爱,便将她带在身边,云间觉得他是怕被蚊子蛰了,让她给自己扇风才是正经。
慕容仲慕容铮以及那霍北王子,平坐在上手主位,再下面是十三公子这般的皇亲子弟,其余的便按照父亲的官位品级次第而坐,像孙炽那种挤破头进来的,便坐在最末。虽说是一切从简,但金阳城里数得上的王公子弟们几乎都来了。他们的父亲是伺候老皇帝的,他们以后也会服侍新帝,而慕容铮和慕容仲一个为嫡一个为长,太子必会在这两位中产生,入仕之前必要早做打算。
慕容仲倒是敞亮,一开席便把话说了出来,“既是出游玩乐,诸位公子不必拘谨,今日放肆宴饮,好事休息,明日围场上,便要向来使一展我南国栋梁之姿。”说着,看向慕容铮,“六弟,你这身戎装,也是该卸下了,多累啊。”
慕容铮早已习惯了戎装负重,自然是不觉得累的,肃着脸道:“围场上野兽埋伏,灾祸偶有发生,既是国之栋梁,更要严谨守护,爱才惜才,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一句话竟说得慕容仲有些尴尬,握着酒杯呵呵地笑,“六弟考虑周到,令二哥惭愧。”
那霍北王子却大喇喇地打断,“野兽而已,怕什么!霍北豺狼千千万,还不是被剥了皮毛做衣裳,剁了骨肉下酒吃,本使八岁擒狼,十岁射虎,十二岁就跟着我父汗征战沙场,明日倒是要看看,江南的猛兽是否像你们南人一般狡猾。”
“要让来使失望了,为保百姓不被野兽侵扰,江南的野兽大多已被驱逐,围场的这些,是从中州荒蛮之地带来的,几代繁衍,早已兽性全无,不过是些玩物罢了。”十三公子捏着一杯小酒,话罢,幽幽地抿了一口。
你说我狡猾,便就是狡猾,斩杀野兽,哪有驯服野兽来得高明而有意思。
正说着,便有人宣读了一道圣旨,说是陛下虽未亲自前来,但在围场深处藏了一个彩头助兴,谁能射杀雪狼头狼,那狼巢里的破甲弓,就是谁的。
听到“破甲弓”,大家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见到云间脸色起了些变化,十三公子悄悄地问,“你知道破甲弓是何物?”
“嗯。”云间应了一声,但并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自己这样有见识,正准备附耳到十三公子旁边,师子钰睨着圆溜溜的杏眼看过来,好奇地问:“十三哥身边这位姑娘怎么不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