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和司笺赶在申时回了府。
神不知鬼不觉的。
顾瑾之院子里的丫鬟们以为她在老太爷那边看书;老爷子那边的丫鬟则以为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盼儿要料理家务,平常中午也不是一处吃饭,她没有留心。
顾瑾之先从角门溜进来,回了自己的院子,把东西藏好,她沐浴更衣,才去了母亲那边请安。
“……浙江也发过,都十几年前了。”吃晚饭的时候,顾延臻和宋盼儿说起刘家庄的天花来,“当时大夫们说得很可怕。可气那年的太守,是个读书不知所谓、花钱贴的官。
他怕事情闹大,被朝廷知道,居然抓了几个带头的大夫!而后,死了好些人,朝廷才派了钦差大臣来。”
宋盼儿也咋舌:“天杀的,那等狗官就该杀一儆百!”
而后又笑着道,“你倒是记得,我都忘记了。”
“也不是你忘记了,许是根没听过的。那时候你刚怀着瑾姐儿呢,紧张得不得了,哪有闲心听其他事?”顾延臻道,“浙江离京城远,听到的人有限。我们在外头念书,风吹草动也知晓……”
宋盼儿就笑了笑,没有反驳他。
“往前,也有人得过,像死人较多的,朝就没有再听闻了……”顾延臻叹气,“不知为何,偏偏叫咱们赶上了这一回。我和梅卿去茶楼喝茶,坊间都在说:天生异象,妖孽丛生,才有灾害频繁。这异象、妖孽,也不知显在哪里。”
“我生的那年,闹过一次?”顾瑾之倏然问。
顾延臻和宋盼儿都一愣。
两人心底各自一荡,想起了顾瑾之的异常事来。
宋盼儿掌心有些寒,顾延臻何尝不是?
“应该是吧?”顾延臻支吾,“不太记得了。”
方才他还说,当年宋盼儿怀着顾瑾之,说的很清楚。
等顾瑾之一问,他就支吾。
顾瑾之不由苦笑。
她只是想问到底是哪一年。倘若时间短,有些大夫可能经历过,他们也许有经验,告诉太守胡泽逾,找去帮忙也未尝不可。
毕竟浙江离延陵府也不远。
可父母的表情……
顾瑾之很想扶额。
吃了晚饭,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盼儿和顾延臻也歇下。
晚上,顾延臻翻了几次身,他睡不着,想和妻子说说话儿。
可宋盼儿呼吸均匀,顾延臻不敢吵醒她,话又咽了回去。
到了敲响三更鼓的时候,顾延臻就渐渐睡熟。
宋盼儿这才缓缓睁开眼。
她也没睡,一直阖眼假寐,等顾延臻先睡熟。
她知道顾延臻想说什么,定是要说顾瑾之的“异象”。依着顾延臻的性格,只要宋盼儿松口,他也许会叫了道士到家里闹一通。
宋盼儿不想如此,这样会伤了顾瑾之的心,只会让孩子逃避父母。
顾延臻在外院念书,不知道缘故,宋盼儿却是整日和顾瑾之在一起。她的女儿她最是清楚。
也许,前些年,顾瑾之经常有着诡异的沉默,看起来像呆子;也许,她的事过人,叫人无法理解。
可顾瑾之绝对不是什么妖孽!
顾瑾之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宋盼儿像顾瑾之这么大的时候,心里也别扭,看父母兄弟姊妹,都不舒服,只想整日一个人待着。
那时候母亲也担心她,整日念叨。宋盼儿后来连她母亲都烦了,什么都不愿意和母亲交流,母女俩有了隔阂。
就是因为经历过,宋盼儿特别能理解小女儿的心态,她更是不愿意和顾瑾之有了隔膜。
她很喜欢现在的母女关系,母女俩很贴心。
可想起顾瑾之……
宋盼儿何尝不替孩子担心?只是顾延臻是个沉不住气的,要是宋盼儿也担心,他早就闹翻了,到时候顾瑾之不知道该怎么伤心。
只能做娘的,替顾瑾之镇住其他人的质疑!
宋盼儿一夜未睡。
一开始是不敢睡,而后是再也睡不着了。
又过了两日,刘家庄的水痘越闹越大,已经渐渐有人死亡。
太守衙门就派了人去镇守,另外成立了“时疫衙门”,高金聘请大夫让发痘地方去救治。
胡泽逾一边安顿好这些,一边派人送京城送信,请朝廷支援。
“时疫衙门”却收获微小,大夫们都怕死。
秦申四禀明了公主,他想去“时疫衙门”暂时做个提点,执掌事务。
公主大赞,亲自宴请了延陵望族,筹措饷银,给时疫衙门聘请大夫提高了筹码。
一来二去,十天已经过去了。
在刘家庄下水流的几个庄子,全部染上了。
虽然痛心疾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胡泽逾加紧派人往灾区去。
就在这时,胡泽逾听闻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消息:马原巷的顾家,就是顾延臻一家人,已经封锁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