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这夜,顾瑾之睡不着。
心里百感交集,居然生出几分胆怯来。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
她眼睁睁听着时间到了子时,又到了丑时。等寅初的钟声响起,顾瑾之爬起身来。
里屋临窗的小炕上,睡着祝妈妈和霓裳。
顾瑾之轻手轻脚,下了床。
一盏昏灯,淡影绰绰。灯影照着绣幕的纹路,像情思缕缕。
顾瑾之的动作虽轻,到底吵醒了祝妈妈。
祝妈妈喊了霓裳起来。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寅初就起来,打扫庭院。
贴身的丫鬟们服侍顾瑾之盥沐。
穿着中衣的顾瑾之,披散了浓密的头发,坐在绣凳上,等着宫里的女官来替她装扮。
祝妈妈怕顾瑾之冷,拿了件湖水染烟色银线软稠披风给顾瑾之。
顾瑾之起身穿了。
“姑娘,你坐……”霓裳让又顾瑾之坐在绣凳上,把几个大丫鬟都叫到了屋子里。
祝妈妈也在一旁。
她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湿了,纠正霓裳的话:“以后不要叫姑娘,都要改口叫王妃……”
几个丫鬟全部跪下,喊了王妃。
顾瑾之让她们起身。
“王妃,今日巳正,我们就要跟着众人去庐州。等您三朝回门,我们不能给您磕头。”祝妈妈道,“先给您磕头。到了庐州,咱们再服侍您和王爷。”
她们今天都有动身。往庐州去。
前几日送嫁妆的时候,有些陪房已经跟着去了。
顾瑾之用惯的几个大丫鬟都没有走。
“都起来。快起来。”顾瑾之道,“不过小别几月。以后到了庐州。咱们还是一处……”
祝妈妈几个道是。
可是到底舍不得,几个人都泪眼婆娑的。
而后,满屋子的小丫鬟、婆子们,都进来给顾瑾之磕头,行了礼。
行礼过后,众人都纷纷散去。到了辰正,宫里会派女官来。
顾瑾之的穿着打扮,都是宫里的女官负责,这些下人们皆要回避。给宫里人腾出地方来。
顾瑾之受了众人的礼。
芷蕾端了晨膳来。
顾瑾之用了膳,穿了件褙子,就起身去了母亲那边请安。
父母都在等着。
庶弟顾琇之昨日也从嵩山书院赶到了家里。
煊哥儿和琇哥儿站在一处。
满了三岁的十弟和十一弟也立在一旁,乖巧听话。
顾瑾之的眼泪,顿时如瀑,滚滚落下来。
照样俗礼,她需得给父母拜别。
她这么一哭,宋盼儿就忍不住。
顾延臻更是唏嘘。
“别哭,别哭。”宋盼儿自己眼泪磅礴。还劝顾瑾之,“大喜的日子,要高高兴兴的。”
可是声音,很是悲痛。
顾瑾之大婚过后。要在宫里住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就要跟着朱仲钧,前往庐州的王府。除非她有了身孕,不能颠簸。
这么一去。相见更是遥遥无期。
“我的儿。”宋盼儿越想,越觉得悲从心中来。“你这么一去,以后就要靠自己,娘顾不得你了。”
顾瑾之哭倒在母亲怀里。
煊哥儿也哭了,上前来紧紧搂住了顾瑾之的腰。
琇哥儿对顾瑾之没那么深的感情,可是大家都哭了,他的无动于衷就显得很薄情,于是他努力挤出几滴泪。
到了辰初,宋妈妈和海棠提醒,宫里替顾瑾之着装的女官快要到了。
大家这才抹了泪。
顾家一早就重新在大门口陈设了幕次,迎接婚礼的正副使和女官等人,又在中堂设了香案。
到了辰初一刻,女官成姑姑,带着三十多名宫女和几名太监,到了顾家。
顾家礼乐鞭炮相迎。
宋盼儿在香案前,给成姑姑行了礼。
成姑姑也还了礼。
太监宣读了圣旨,大意是命成姑姑为今日的引礼内官。
成姑姑接旨后,宋盼儿亲自把她请到了顾瑾之的院子。
顾瑾之的冠服,早在发册礼物中,已经送到了顾家,此刻正摆在里屋的大炕上。
成姑姑带着人进来,顾家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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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这日,朱仲钧需做四件事:早上起来,先去太和殿,接受皇帝的祝福和告诫,这称为“醮戒”。顾瑾之也需要“醮戒”,由她的父母训言。
第二件,就是亲迎顾瑾之。
第三件,带着顾瑾之,去奉天殿祭拜列祖列宗,这叫做“庙见”。
最后,就是喝合卺酒,大婚完成。
繁琐的大婚程序,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一大清早,内官就送了亲王的衮冕,服侍朱仲钧穿上。
亲王衮衣和冕,颜色与图案皆有定制。
像这些冠服,除了祭祀和大婚,很少穿到,很麻烦。
朱仲钧耐着性子,任由内官帮他穿戴。
内官先给朱仲钧穿了领口绣有黼纹的素纱中衣,而后就是外衣,上身着五章青衣,下着四章纁裳,系了四章蔽膝;衣裳穿着好了之后,系了大带,大带上悬挂两组玉佩,玉佩上描金云龙纹,佩下附有四彩小绥;又悬四彩大绥。脚上穿赤舄鞋。
衣裳和配饰穿戴整齐之后,内官给朱仲钧头上戴了五彩玉珠九旒冕。
穿戴整齐,礼乐开道,朱仲钧先到了中宫,给太后行礼。
而后,上了太和殿,接受皇帝的“醮戒”。
顾瑾之在家里,也要接受父母的醮戒,告诫她要孝顺婆婆。体贴丈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