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拂晓抱着雪糕从后车门下了车,询问的看向顾青城:“要带着雪糕进去吗?”
顾青城从杨拂晓怀中将雪糕抱过来,“先进去吧,我已经找了人。”
接待顾青城和杨拂晓的是两名警员,一名女警员一名男警员。
这名女警员长得挺漂亮的,杨拂晓觉得在警局里也算是警花了,而且说话也柔和,但是当她伸手要将雪糕接过去的时候,雪糕却转过头去,搂着顾青城的脖子不撒手。
杨拂晓不禁笑了一下。
其实血缘关系真的是挺奇妙的事情,有时候见几次面都不来电,有时候一见面就觉得特别投机。
女警员不免的有些尴尬,顾青城摆了摆手:“没关系,我抱着他。”
顾青城倒是挺上手的,从昨天还不会抱小孩子,现在看起来也颇有模样了。
之前顾青城已经联系过警局局长了,既然已经过去了十年,其中的法医自然也是换了好几个,今天来查的就是十年前的那个法医到哪里去了,当时的验伤报告是否还留着。
等到警局的人去后面档案室里去按照日期查东西,雪糕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办公室的一台浴缸里无数条摆尾游泳的金鱼身上,一副很新奇的样子。
杨拂晓看着顾青城抱着雪糕也不方便,有很多对话内容也不能让小孩子听见,他们虽然不懂,但是会记在脑子里。
她走过去,索性拉着雪糕,“雪糕,来,跟阿姨一起来看金鱼。”
雪糕顺从的从顾青城怀抱中跳下来,细细的手指戳着透明的鱼缸:“金鱼,雪糕也想要金鱼。”
顾青城看了一眼蹲在鱼缸前的杨拂晓和雪糕,转身跟着警员去了办公室。
档案已经找出来了,是当年存档的一份验伤报告。
就在顾青城看这份法医开具的报告的时候,杨拂晓已经从外面的走廊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顾青城手中的报告上。
当她看见报告上的一行字,杨拂晓陡然出声:“不可能!”
顾青城转过身来,看向杨拂晓。
“当时法医验伤的时候我和林子都是在旁边的,当时林子都不让我掀开盖着的白布看,我非要看,怎么可能是冻死的,身上那些伤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杨拂晓现在都忘不掉当时掀开白布看见端午和乞丐叔叔那难以辨认的面孔,身上的血都已经凝住了,乌黑泛青,往外冒着腐烂的味道,她瞪大眼睛看着没有说话,仿佛一说话喉咙都会被堵塞,而站在一边的林子已经受不了转身跑去树坑去吐了。
可是,存档的这一份法医鉴定报告,竟然是写的冻死的,哈哈哈,真的是笑话。
“肯定是有人故意调换了。”
男警员一听这么说,便辩解道:“这份法医的鉴定报告是当时开具就装档的,中间没有人经手过,怎么会被调换?”
杨拂晓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名年轻警员,“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前在警局的警员到现在留下的也没有几个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让你来接待。”
她指了指这张报告单上的日期,说:“这个日期写的是4月份,四月份已经立春了,那种天气能冻死人么?”
男警员一时哑口无言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前两年才考进来的。”
还是考进来的,如果一旦是托后门进来的,那说不定就又是另外的一副嘴脸了。
只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存了档案,而十年前那两个在乱葬岗找到的人,也已经化为骨灰,现在没有证据,一切就都是强辩。
顾青城在警局里是找了关系的,既然容易调档案,也就很容易找到这名已经离任的法医的去处,在警局里要来了住址和电话,杨拂晓拉着雪糕就要离开。
但是雪糕的眼睛却好像是黏在了鱼缸上,死死地盯着里面几条游泳摆尾的金鱼。
“雪糕?走了。”
“哦。”
杨拂晓叫他一声,他跟着走两步,然后再转过头去看那金鱼,好像是一只小马,在前面拉一拉,走一走,不拉就不走了。
最后,不得已,警局里的女警员找来一个玻璃罐子,给雪糕捞了两条金鱼在罐子里,给他带走了。
这下雪糕坐在后面捧着玻璃罐子,也就不吭声,只不过车辆在土路上有点颠簸,杨拂晓不让他抱着,拿来用塑料袋装着挂在一边。
等到安抚了雪糕,杨拂晓再转向前座的顾青城,“现在去找这个法医?”
顾青城点了点头。
这名昔日在警局里工作过的法医现在虽然已经退了,但是还留在X县养老,找到他并不是一件难事。
来到这名法医居住的区域楼下,顾青城下车,衔了一支烟给法医打电话,在家。
顾青城从车窗探入头进来,“我上去,你在下面看着雪糕……”
“我也要上去,”杨拂晓说,“我记得那个法医,当时鉴定的时候我在场。”
顾青城打了一个响指,将雪糕从车内抱了出来,另外一只手拉了杨拂晓。
当时的王医生已经开了门在等,杨拂晓一眼就认出,的确是当时做检查的那个医生,只不过十年过去了,岁月催人老,现在已经是五十多岁了,只不过这位老法医却是没有认出杨拂晓来。
老法医的儿子在,请了顾青城和杨拂晓进去,看茶。
老法医坐下来,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心里不安的一件事,就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杨拂晓和顾青城对视一眼,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老法医转过头去叫了他的儿子:“去,把我抽屉里的那份文件拿过来。”
是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内的一个文件,里面是两张纸,和刚刚在警局内看到的已经因为时间发黄的纸页是一样的。
“这么十年来,寝食难安,然后早早地就退下来了,”老法医说,“当时是有C市的人找过来让改的验尸报告。”
接过来老法医递过来的报告,杨拂晓短暂的扫了一眼,“致命伤为脑补钝器击中,脑浆迸裂……”
她眼眶酸了酸,转过来,开口问:“老先生,您还认得我么?”
老法医向上推了推眼镜,看向杨拂晓:“你是……”
杨拂晓说:“我就是当时端午的朋友,当时非要掀开白布看一眼……”
老法医恍然,“哦,我记得你,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其实,如果当时端午没有意外身亡的话,那么到现在,也已经长成这么大了,说不定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在临走前,老法医叫住了顾青城,杨拂晓带着雪糕先出去,雪糕抱着鱼缸好像是珍宝一样,不过跟着顾青城和杨拂晓两人东奔西跑的,也没哭没闹。
老法医给了顾青城一个账号:“这是之前有人找过我,只要是我改动检查结果,就给我一笔钱,当时我老伴儿正化疗期,期间一次就要一万,所以……我也是造孽了。”
也是因为验伤报告的出入,所以最终警察局才没有继续立案调查,就只当成是普通的死亡事件来处理了。
顾青城将这个账号,连同之前在养老院里经过那位钱主任的手拿到的账号,立即就发给了董哲。
不过等了两分钟,结果就回复过来了。
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C市,沈家。
虽然账号已经于十年前汇款之后便废弃不用了,但顾青城通过在银行的人脉便可以查到,当时这个账号是用沈嘉攸的身份证明开的。
沈嘉攸……
杨拂晓完全呆愣在座位上。
她不敢想象,如果沈嘉攸是杀害端午和乞丐叔叔的元凶的话……
顾青城将手机收起来,转而看着杨拂晓,“沈嘉攸有可能不是原来的沈嘉攸,十年前的事情现在也有很多变数,等到一切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杨拂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顾青城从老法医那里将当时的验尸报告的影印版带了出来,折叠装包之前,忽然发现在右下角的一个时间记录,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时间……”
杨拂晓正好在系安全带,听见顾青城的疑问,转过来看了一眼,“出什么问题了?”
顾青城没有顾得上回答杨拂晓,直接就开了车门重新上了楼,杨拂晓发觉有点不正常,便也下了车紧随其后。
顾青城去而复返,等到杨拂晓上了楼,刚好看见老法医将已经摘下的老花镜重新戴上,取过顾青城手中的报告在仔仔细细地看:“噢,我差点都忘了……当时这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却是不同的,那个大人的死亡时间推断只有二十四小时左右,而那个小孩子的死亡日期却最少也有三天了。”
杨拂晓走到楼梯口,听闻声音,愕然抬起头来,原本因为回忆旧事而微微泛红的眼睛陡然瞪大,“什……什么?”
顾青城已经按住了杨拂晓的手,转过来看着杨拂晓:“这就是说明,那个死去的孩子不是端午。”
虽然说顾青城在昨天来到X县之前,已经告诉过杨拂晓有关于沈嘉攸的事情,而沈嘉攸也在心底打下了一个问号,而现在这样的消息被证实,她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接下来顾青城和老法医之间说了一些什么,她都没有听到了。
回去的一路上,她的心情都非常沉重,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内,她接受到的信息量简直太大了,她不敢相信,原来她所在的这个圈子,会有这么多的秘密。
等回到酒店的时候,杨拂晓的小腹忽然疼了一下,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停下了脚步。
一边的雪糕咦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杨拂晓:“阿姨,你怎么了?”
杨拂晓刚刚摆了摆手想要说没事,结果感觉肚子疼的往下坠,这一次直接蹲在了地上。
可能是杨拂晓极度痛苦的表情让雪糕吓了一跳,急忙小跑着去找去停车的顾青城。
“叔叔!阿姨肚子疼!”
顾青城刚刚停了车过来,听见这句话眸光一紧,急忙跑过来,看见杨拂晓脸色都白了,直接蹲下来将她打横抱起来,向酒店门外跑去,拦了一辆车。
杨拂晓也就刚才那一阵疼,现在缓过来已经好很多了。
顾青城脸色肃穆,“还是要检查一下。”
打车来到X县最大的人民医院,因为恰好是休息日,结果排队挂号的人有点多,顾青城直接插队想要挂号,被后面的人纷纷指责:“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啊,这还是公众场合呢,就加塞?”
顾青城被这么一说,脸上也是不怎么好看。
好不容易想不走关系挂个号吧,结果人家还不给这个机会,真是想要走普通路线都非要被逼着高端起来。
而说话这人,被顾青城转过去看的一眼,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口中的话自然而然就给吞了下去。
杨拂晓让顾青城放她下来,说:“我真没事儿了,歇一会儿就好。”
顾青城把杨拂晓放在一边的公共座椅上,给院长大人打了一个电话,结果不到十分钟,从医院的电梯里就下来两个人,直接过来就道歉,还兴师动众地找来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就把杨拂晓给抬了上去,留下仍然在排队挂号的一众人白瞪眼。
顾青城在后面抱着雪糕,雪糕抱着一个鱼缸,两个人随即跟着上了电梯。
既然顾青城亲自致电院长大人了,当然请来的就是妇科专家医生。
给杨拂晓做过检查以后,医生说:“气血不足,孩子有点不稳,本来说四个月的孩子已经进入平稳期了,但是你身体有点虚,还是要注意,现在养胎期间,不要受刺激,就静养,明白什么是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