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骆驼城中,关爷府上,从范秀安那里知道古北寨战事已了的关爷有些发呆。
“范掌柜,你且在我府中稍歇,待会儿自有消息。”
关爷坐不住了,他得立马赶去总兵府知会大公子,说起来前几日这位大公子还当着他的面说起那古北寨的战事,不知道打得怎么样,可是谁能想到那么快就分出了胜负结果。
范秀安和关爷说的自然只是这战的结果,至于过程则是模棱两可,以自己在城中并未亲自观战为由模糊其词,只说是贼军主将抵达古北寨后急于攻城,结果久攻不下后内乱,才被高进抓住战机大获全胜。
对关爷这样的老行伍来说,自然一下就能察觉其中的猫腻,不过他知道那位大公子向来只看结果,高进赢了这一仗那就足够了。
范秀安在关爷府上没多等多久,杜铁牛便亲自到了关爷府上,客客气气地把范秀安给请走了,他是杜弘域的心腹,晓得古北寨这一仗高进只要赢了,那便是会被大公子视为依仗的自己人。
依然是铜驼楼里的雅间,范秀安再次见到了宛如世家公子般的杜弘域,“见过大公子。”
“来,范掌柜,坐这边。”
杜弘域很是热络地招呼着范秀安,他的心情极好,古北寨这一仗,高进赢了,便足以说明他的眼光已然胜过父亲,从今往后这总兵府里,他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没人知道,刚刚接任镇西将军印的总兵大人旧疾复发,每日被病痛折磨,早就意气消沉,甚至想要上奏朝廷请辞。
可是杜弘域却用古北寨这一仗,打消了父亲辞官的念头,他会向父亲证明,他能震慑得住这骆驼城里的诸多将门和势力,而现在他成功了。
按照惯例,杜弘域也询问了一番古北寨的战事经过,对于范秀安那春秋笔法式的模糊其词,他也没有放在心头,高进能打赢是他的本事,至于用了什么手段,他不在乎。
“大公子,我来时,高百户有事托我向大公子请教!”
范秀安见杜弘域混不介意高进麾下兵马几何,于是便将那些将门家丁愿意自赎的事情一一道来,“高百户说了,此事他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大公子示下。”
杜弘域一时间沉默下来,他当初对高进说,不许一人活着回骆驼城,说穿了不过是要逼高进出死力,当然高进若是真把那些将门家丁全都杀了,他也乐见其成。
范秀安这个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像杜弘域这样自负又眼高于顶的人,就算是要做说客,也要顺着他们的意思去说话,而不是在没有摸清他们的想法前,就擅自开口。
关爷同样没有吭声,他只是悄悄观察着这位大公子,当看到这位大公子手指忽地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起来,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杜弘域想到了父亲对他说的那句话,“你不怕这刀太利会割了手?”,如今想想,这高进确实是把太过锋利的刀,可是杜弘域很快就笑了起来,刀会割手,那是因为握刀的手不够有力!
杜弘域有着不少世家子都有的毛病,比如自负骄傲,可是正值盛年的他,有着远超其父的雄图壮志,这时候他的器量也远超这骆驼城里的任何人,他的父亲只想杜家太太平平,所以对于高进这样能力和野心兼具的人才并不喜欢。
可杜弘域只怕高进不够强,他要的可不是在骆驼城里粉饰太平,他要的是建功立业,收复河套,搏一个封侯拜伯。放眼这延绥镇十五万兵马,他只得高进这一个能打的,若是还要营营苟且用那鬼蜮伎俩去猜度人心,他连自己都要瞧不起。
“这事我允了,高百户这一仗出了死力,我怎能坐享其成,便帮他再多要些好处就是!”
杜弘域的话,让范秀安不由有些失神,他没想到这位大公子的器量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想,这倒是叫他肚里准备的那些说词全都派不上用场,于是他只能道,“大公子果然豪爽。”
“范掌柜,客套话就不说了,你上次带来的那批煤炉和蜂窝煤,早已发卖一空。”
要收复河套,除了要有高进这样的虎狼之将,更重要的是要有钱,对于朝廷,杜弘域从来没有太大的指望,所以他才会答应范秀安合伙做那煤炭生意,如今这煤炉和蜂窝煤在骆驼城中大受欢迎,也是叫他更加看好这桩生意。
“大公子,我去古北寨前,便已吩咐下面全力打造煤炉,压制蜂窝煤,只是这生意最大的赚头还是在于那把持煤价。”
范秀安没想到这一趟回来,杜弘域居然会对这蜂窝煤的生意如此上心,于是他连忙说道,心里犹豫几番,还是没把高进会探矿的事说出来,只是提了几个不怎么卖他面子的大豪。
“哼,这些豪强,占矿自立,个个家里蓄养打手私军,实在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对于那些地方豪强,杜弘域是极为不喜的,这些人不仅占矿,还往往兼并土地,囤积粮食,可偏偏又财雄势大,彼此勾连,真要动他们,就会激起所谓的民变。
到时候便需要出动大军镇压,可是这骆驼城的兵马什么德性,杜弘域还不清楚,那些将门和地方豪强间本就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更别说大军一动,就得先使银子把上下喂饱了,而且还得防着那些文官使坏,在朝中拖后腿。
所以倒不是杜弘域不想辣手镇压了这些所谓的大豪,实在是要动这些人,若不能雷霆一击,将其彻底当成乱党镇压,便会惹来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