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坤元,本来无偏无倚,大公无私,虽然表层上各有优劣,但总体性质却趋于一致,正是因为有生灵在此群居,赋予精神象征,歌咏风物,人地交感,才让不同地方的地脉特征,变得天差地别。
古代风水师勘探地脉,望风理气,经常会用一些特征异常鲜明的比喻,来形容一城一地的特色,“望之如金山”“似虎狼巢穴”“群贤毕至之所”“鳞鳞兵甲,处处老坟”。
而现在的关洛阳才明白,这些句子可能不仅仅是比喻,而是他们真的看到了。
因为现在的他也看到了——地脉视角的紫罗兰。
布满了暗红血斑的黑灰色混凝土高楼,残破歪斜,摇摇欲坠,磨牙吮骨的大型野兽伺伏在楼内。
秃斑掉毛的犬科,用牙齿拖拽着同类的尸体,在大街上游荡。
不知道多少座钢梁,铸就了一座横跨海湾两岸的巨大巢穴,生长着人脸的巨蛇,在巢穴之间进进出出,凸起的肚皮里存着多颗鸟卵,在金翅雀岛和新区之间徘徊。
没有翅膀的人面鸟,站满了天台,也占满了矮小的屋檐,欢快的跳跃着,追逐着各种各样的异类,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看起来像人,但浑身毛发无比旺盛,每一缕长毛上都要挂着金子或卷着钞票的狒狒、猩猩、猿猴,坐在这些落地窗里,花园里面,不愿其烦的一次次梳理自己的毛发,点数那些装饰品。
还有一些羽毛华丽,但就是不像鸟的东西,在天空中互相扑击,嬉戏着高飞,引起地上的人面鸟热情的追捧,即使踩死了身边的伙伴也在所不惜。
这真是恐怖片一样的场景,而且还是最三流烂俗的那种。
就算是恐怖片也需要逻辑,也需要在秩序的基础上来烘托那种人外的恐怖。
但与恐怖片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枯燥工作,不知不觉被害的旁观者,没有尖叫哭喊,绝望退缩的受害者,没有丧失希望,自闭等死的剧情配角。
大家,都很快乐。
野兽在呼噜呼噜的笑,犬科在吭哧吭哧的笑,猿猴们在窃笑,人面鸟在欢喜的尖叫。
而那些互相撕咬,成群结队搏杀着的,更是在畅快的大笑。
这就是紫罗兰的地脉最近的印象,从更久远的野蛮时代直接过渡到了如今,战斗,异类,血腥,欢呼。
这里是街头格斗合法化的都市,这里是以厮斗为乐趣,以血腥为卖点的娱乐圣地,这里是杀人合法化的暴力之城。
还愿意住在这里的人,中毒已深,就连愿意亲自到这里来游玩的,也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正常人吧。
可以说,当今世上再没有哪个地方的地脉之气,会比这里更适合用来战斗和杀戮。
关洛阳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他喜欢武风昌盛的地方,喜欢热衷战斗的人们,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对紫罗兰的构想中最乐观的一种,是一个肆意畅快的,让众多格斗家可以进行相对公平交流的大舞台。
但是可惜,现实果然不会依照着最乐观的预估那么发展。
从第一天遇到那些克隆人开始,这座畸形的城市,就让他的期待值一降再降。
占据多数的,只是一些没有明确追求的暴力猎奇爱好者,占据上层的,是一些根本不懂得尊重生命的逐利者,怀有赤诚的格斗家们,在这里反而成了被愚弄的少数一方。
“果然呐,除非找个荒无人烟的山野蹲着,不然的话,就算随便找个地方度假练功,都还是会遇到一大帮看不顺眼的东西”
“偏我就爱管闲事!”
他正在暗自发狠的时候,有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关洛阳?”
关洛阳眼神一转,换回正常的视线,看向树下的三人:“你们是?”
“我是陆春华的朋友。”
徐小柔说道,“上次春华姐庆贺转命成功,给我们介绍过你和白铜,你没有去参加那次聚会,但我们看过你的照片。”
关洛阳从树上跳下来:“居然是朋友的朋友,刚才就是你们在那边打架吧,跟你交手的人是谁?”
徐小柔鼓了下腮帮子,气闷道:“是个叫欧文的,之前你上过他住的那个岛,可他真身藏在其他地方,没有死。明明也不弱,偏偏这么擅长逃跑。”
狄少龙笑道:“关先生,我们对你是有点了解的,上次跟白铜也聊过一些,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不如合作吧?”
关洛阳没有急着答应:“我本来只是来这边找架打,现在嘛,附加目标是干掉包括欧文在内的几个人,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是来追回一件文物,但是盗取文物的人,一定会跟欧文那个阵营有所交集。”
狄少龙笑着伸出手,“我们的立场基本一致。”
关洛阳略一思索,握住了他的手。
“那我们就先尽量多的搜集这种基因树果实吧,这东西带来的提升颇为可观,要是有超过半数落在欧文他们那方面,事情恐怕会变得很难办,跟我来。”
地脉异动之后,不到半个小时,除了被徐小柔直接轰碎的那棵树之外,三十五颗基因树果实已经全部被吸收。
吸收了果实的人,又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方位,于是,在黎明到来之前,吸收果实之后的存活者,已经从三十五人,减少到了十五个。
并且,全部集中到了紫罗兰州的西部。
依循着地脉之气的感应,那个引起地脉异动的源头就在那里,甚至还在那里不断的释放影响。
天亮的时候,五个抵达了那源头附近的果实拥有者,几乎在一瞬间,同时失去了感应。
属于他们五个的果实力量,却并没有向胜者转移,而仿佛是散回了地下。
‘难道是五个人同归于尽了吗?’
第六个赶到这里的人,不由得产生了这种猜想。
然后他就听到了像是钟声又像是风铃的声音。
神武摩诃坐在一面围墙前,周围的景物已经看不出原貌,只是后面的围墙上挂满了尸体。
他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这个青铜器般的大铃铛,有一个古朴的名字,驱山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