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的奔跑带来的是剧烈的喘息,呼吸的时候,喉咙痛肺里也痛。阮承志张大嘴巴,看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唐可儿。
“医生,怎么回事?刚刚我女儿还给我打了电话,说没什么大事,怎么突然就昏迷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医生和护士其实也心生疑惑,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病人,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他们给病人做了全身的检查,没有检查出任何的异样,只能用脑震荡引起的昏迷来做结论。
“家属,你冷静一点,病人出车祸时撞到了头部,剧烈的脑震荡造成了昏迷。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她醒过来。”
面对不理智的家属,医生和护士说完就走了,没有多做停留。
阮承志走到床边,看着唐可儿紧闭双眸的模样,心如刀割,抓着她的手,颤声道:“伶伶,爸爸来了,你看看爸爸……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醒过来,告诉爸爸一声啊……”
阮晨希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时,刚刚才睡醒。他服用的药物有催眠的成分,再加上他昨天吃的比医嘱多了一点。
阮晨希急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唐可儿躺在病床上的一幕。
“怎么回事?”
这一幕暂时有些无法消化,阮晨希揉了揉太阳穴。
阮承志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注视着他,“你妹妹出了车祸,现在医生说能不能醒过来都是问题,你满意了吗?”
阮晨希:“爸,什么叫我满意了,我没想她出这种事。警察那边怎么说,怎么出事故的。”
阮承志刚刚已经打了电话问警察那边,得知是阮伶伶的刹车失灵,撞上了餐厅的大门,而且还误伤了一名孕妇,可是此刻,他眼里已经看不到什么孕妇和误伤,只有一个唐可儿。
阮晨希并不知道这一切,也不知道金灵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他认为这又是唐可儿的一出苦肉计,心里十分烦躁,“她不是在家里吗?怎么会开车出去?”
阮承志:“还不是薄景山那个畜生,伶伶还这么小,肯定是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说不定这刹车失灵都是假的,她可能是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阮晨希:“爸,你别想多了,要是她真想死,何必用这种办法,死又不一定死的成,而且死相还挺难看。”
“住嘴!”阮承志一声怒喝,打断阮晨希的话。
他眼中的悲恸全化为怒火,仿佛一座火山在他眼中喷发,“阮晨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可是你的妹妹,我的女儿!”
阮晨希憋了一下嘴,转身走出病房。
现在和阮承志说这些根本说不通。
他出了病房,才想起昨晚阮承志说要去找薄景山算账的事情,昨晚到今天他都没有接到薄景山的电话,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
可是现在再进去问阮承志只会被臭骂一顿。
他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走到一旁的吸烟室去抽烟。
重症监护室外,坐着一群人。
薄宏业和于秋见了唐可儿一面就回来了,薄景山抬起头看向于秋,眼中有询问。
于秋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薄宏业抢先一步回答道:“是一场意外,对方也受了伤,什么赔偿都无关紧要,现在重要的是等着金灵醒过来,你太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薄景山:“不用了,我就坐在这里等,医生说过了今晚看情况。”
薄宏业看了他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薄景山一言不发,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整个人像被蒙了一层灰败的雾,十分阴霾。
没一会儿,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是刚从唐可儿病房里出来的许知宁,许知宁拿着病历表,走到薄景山面前。
“薄先生。”
薄景山在发呆,他盯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眼前像蒙着一层大雾,看不真切。
许知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之前他是从薄景山的朋友圈里看见过薄景山发的一些秀恩爱的照片,可是从没看见过一张关于金灵的正面照,此刻,他才看清,金灵本人这么小,本就瘦弱,此刻被裹在纯白的被子里,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具,更是快找不到了。
“薄先生。”
许知宁又叫了他一声。
薄景山回过神来,回头看见许知宁,眼中一丝起伏也没有,仿佛并不诧异,“许先生。”
许知宁看了看一旁的龙琴等人,低声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薄景山点头,“可以。”
两个人去了走廊尽头,出了一扇门,来到了一个宽阔的阳台。
许知宁看向远处,参差不齐的高楼大厦,起起伏伏。
“薄先生,关于唐小姐的事情,我想我需要问一下。”
薄景山顿了一下,说:“14年前,阮家的小女儿阮伶伶被保姆拐带失踪,一年前,唐可儿出现,说自己是阮伶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许知宁恍然大悟,“你一直在怀疑她不是真的阮伶伶,所以才会问我那些问题,包括亲子鉴定的事情。”
薄景山:“是的。”
许知宁脑子里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金灵,话语低沉下来,“薄先生,关于你太太的事情,我很抱歉。刚刚,我见到了唐小姐,我很怀疑,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薄景山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挪回远处的目光,落回到许知宁的脸上,“你说什么?”
许知宁以为他没听清楚,重复道:“刚刚,我见到了唐小姐,她在车祸中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像是提前做了保护性的措施,所以我怀疑,这起意外没有那么单纯,但我只是一个医生,这些话,是我作为一个朋友,想告诉你的。”
说到朋友,许知宁停顿了一下。
他心里有点别扭,也不知道薄景山有没有拿他当朋友,会不会在心里嘲笑他自作多情。
薄景山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他的身上。
好像一个晴天霹雳震在天灵盖上。
薄景山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抱歉,我”他甚至都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想说,他迈着大步,疾步如风的朝着重症监护室而去。
他来到于秋的面前,抓着于秋的衣领把他从长椅上提起来,重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砰”的一声巨响。
于秋的嘴角有鲜血流出。
他歪向一边,却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薄景山抓着自己。
薄景山再次高高的扬起了拳头,却在半空中停顿下来,他宛若地狱归来的眼神看着于秋,嘶哑发问:“肇事司机是谁?”
于秋:“阮伶伶。”
“砰”!
又是一拳,砸在于秋的脸上。
于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薄景山的手一松,他就倒在墙壁上,后背撞出一声巨响。
薄景山常年健身,刚刚又用了八分的力量,这两拳打的于秋整个人都有些懵。
在场的人都吓傻了,谁都不敢上来拦。
许知宁在远处看着,握紧了自己手里的病历表,从二人的对话听来,他发现是自己说错了话,薄景山好像不知道肇事的司机是谁。
于秋没了力,顺着墙角滑下去。
薄景山的拳头攥在身侧,他的手背被于秋的牙齿挂掉一大块皮,可是他一点痛也感觉不到。
什么痛,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回过神,鹰隼一般的阴冷的眸光,看向薄宏业。
“告诉我房号。”
薄宏业绷着脸,一言不发。
龙琴被刚刚的打斗场面给吓蒙了,她听到肇事司机是阮伶伶的时候,心脏像被人切了一刀。她和薄景山如出一辙的目光,落在薄宏业的脸上。
“薄宏业,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们?”
薄宏业的眼中闪过无奈,“老婆,现在事情已经很乱了,你不要再来插一脚。景山,我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你现在这副样子。”
薄景山眼底的黑气一层层翻上来,像天边翻滚的乌云。
“我什么样子?”
薄宏业:“你这副不要命的样子。阮伶伶诬陷你性侵那事儿还没完呢,你现在去找她的麻烦,不是逼着阮承志把事情全部曝光吗?他跟你一样,疼那个女儿入了魔,什么都顾不得了。”
薄景山走上前,他的拳头在身侧紧紧的攥住,血液加速后,有鲜血顺着伤口汇集而下,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
他死死的盯着薄宏业的眼睛,抬满是鲜血的手,指向监护室里的那个毫无知觉的小家伙。
“你看看里面躺着的那个,我还能顾什么?”
那是他最珍爱的宝贝,可是他没护得住。
早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薄宏业拦不住,于秋把房号告诉了薄景山。
薄景山攥着拳头上了楼,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人。
阮晨希从吸烟室里走出来,一身刺鼻的尼古丁味,他拍了拍衣领,和薄景山撞了个满怀。
他抬起头看见薄景山,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景山,你……”
“滚开。”
薄景山一把推开阮晨希,像推开一个垃圾桶。他现在看不惯任何姓阮的人,连带着阮晨希也成了出气筒。
阮晨希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脾气就上来了。
“艹,薄景山你他妈疯了吧?”
于秋满脸是血的拦在他面前,“阮少爷,请体谅一下薄总。”
阮晨希眼睁睁的看着薄景山身后跟着薄宏业和龙琴,气势汹汹的往唐可儿的病房走去,他眼中又是火又是疑。
“于秋,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体谅他什么你告诉我?”
“不是薄总,是金小姐出事了。”
于秋的嘴巴肿的老高,说话都提不高声音,他上前凑到阮晨希的耳边,跟他说了几句话。
阮晨希的眼睛越睁越大,震惊、愤怒、担忧,陆陆续续的爬上他的脸。
他推开于秋,顾不上薄景山,火急火燎的往楼下的重症监护室冲了过去。
他要亲眼去确认一下,他希望这一切只是个玩笑。
阮晨希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前,隔着玻璃,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她没有睁开眼睛,甜甜的喊他一声“晨希哥”。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阮晨希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软的,他两条腿抖个不停,抓过一个路过的护士就问:“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醒?”
护士原本被他突然拽住有些不耐烦,抬头看见他的脸,蓦地一下红了脸,又回头看了看金灵的情况,轻柔道:“这位伤者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要观察一个晚上。”
阮晨希垂下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