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南瑜从车上下来,走到靳氏集团大门前,盯着正盘腿坐在地上,头上绑着红布条的王心语。而王心语的身边还有南瑜曾经很熟悉的张家阿婆,王家爷爷。这都是在南瑜生活过的那个石库门里面的邻居,他们都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南瑜觉得时空转换,这些人好似一直都不怎么真实的。他们住在城市的角落里,平时自给自足,跟这个飞快发展,甚至四处都布满算计的社会,非常格格不入。但是现在,他们都出来了。
从住了半辈子的石库门里走出来,就在这样最光华灿烂的地段,抗议示威。
南瑜心里酸酸的。
她没多说什么就是挨着王心语坐下,她曾经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从前是,现在依旧是,南瑜不想跟他们拉开距离。
王心语倒是不愿意南瑜掺合,“你跟着在这多受罪,回去吧,过你的日子去。”
“你们都来了,我哪里能在家里坐的住。”如果这些人依旧安逸的生活在那个会被阳光洒满的弄堂里,南瑜也许不会如此坚决,也会想着等唐冠年跟汤怀瑾之间,气氛不那么紧张的时候,带着小熊去看看他们。
现在不行,她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小熊出事情。
那些都是美好的愿望。可是此时面对近乎是倾巢而出的邻里乡亲,南瑜实在是找不到置之不理的借口。
“什么情况?”南瑜少不得问。
王心语在说起这个的的时候,才流露出愤怒的情绪,“这家公司的人让我们都搬走,他们要进行旧城改造,给我们安迁费。谁要他们的臭钱。我们为什么这些人,让他们出来租房子无家可归,不等于直接送他们去死!”
南瑜心里认同。
可能对于年轻人来说,给些安迁费,让住户离开,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对于这个地区的老住户来说。离开那个地方,就彻底点失去了家园。
不过南瑜这人还是逃不开骨子里的习惯,“安迁费给多少?”
王心语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她跟南瑜住过一年,知道南瑜就是喜欢在第一时间算计清楚钱,这会儿恐怕都要发脾气了。王心语是个不在乎钱的,她自己做生意都不在乎钱,更何况是眼下的这种情况。
“按人头算,每人给二十万。”
南瑜听了这个数字就炸了,“二十万?打发要饭的呢?现在市里繁华的地方,一平米都已经是这个价了,给这点钱是想干什么?让人都住进一平米的小地方?”
不愧是财务出身,南瑜脑瓜子里算盘打的飞快,“不成!这点钱哪里能同意。就按沪上的房屋均价,必须赔偿到位,要不然哪儿都不去。”
原本王心语挺生气的,不过听南瑜巨细靡遗的算帐,她又有点想笑。
王心语挺直的腰背弯里些,很认真的说:“咱们那里的情况你清楚,都是老人居多,孤寡的占大多数。平时住在筒子楼大杂院里,还不觉得什么。这要是分出去,都散开,那可真是都没人管了。这互相之间没给照应。病了死了都没人知道。他们公司算赔偿按人头算,说是正常家庭,一家三口能拿到六十万,要是三代同堂,钱就更多了。这两天已经有很多之前跑出去打工很多年没有回来过的人跑回来,就等着赔钱的时候他们拿钱。等他们拿了钱走。我们的这些老人家,就可真是人财两空,无家可归了。”
能多年就住在弄堂里,不出去找儿女的,基本上要不就是儿女不孝顺,处不到一起。要不然就是儿女早亡,成了失独老人。
这些年陆陆续续有很多在外面过不下去的失独老人住进石库门,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群体。现在这个社会,看新闻,每年的经济增长多少,大学毕业生多少,甚至还有现在单身的男性多少,单身的女性多少。全社会好似都变成了年轻人的世界,这些失去生活倚仗的老人,早已经成了不会被人提起的群体。
他们集聚在城市的边缘或者最破旧古老的城区。原本是可以安稳的过到生命的最后的,但是政府一纸改造命令,为了所谓的市容市貌就要让这些老人居无定所。再加上黑心的开发商。这些房子改造之后,能赚多少钱,简直不可估量,但是现在,他们居然只舍得拿出很少的一部分钱来给搬迁户。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心语带着一众老弱病残,打出’我们要活命!决不妥协’的横幅。就在靳氏的门口。打有打持久战的架势。
南瑜心里戚戚焉,身在社会不同的地方,面对事情的时候,就有完全不同的方式。
对于汤怀瑾靳南风这种人,旧城改造也许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对王心语,以及这些早已经失去工作能力的老人来说,正如横幅所说,是为了活下去的抗争。
南瑜不好多说,只是赶紧让送她来的司机去买水买饭。
后勤工作,南瑜要保证好。
之前这些老人家像是对待自家孩子一样的照顾了南瑜一年多,吃过他们亲手包的馄饨,穿过他们亲手缝制的衣服,南瑜不能不报恩。
王心语吃着南瑜让司机买来的肉松饭团,看着南瑜拿着保温杯给坐在轮椅上的吴家爷爷喂汤,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当初救南瑜的时候,那里想得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等南瑜忙完一圈,安顿着这些老爷爷老奶奶都吃饱喝足回来。王心语才问,“你知道靳北风去哪里了吗?”
南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当初从弄堂里出来的时候,南瑜是跟王心语说过要不要一起离开的。当时王心语拒绝了。
南瑜还清楚的记得她说过,“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就还有个往后退的地方。”
原本以为王心语就会心无杂念的坚守一生的。没想到如今,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