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水面上,已经毫无知觉的脑袋,正在缓缓地向下沉,几乎要沉入水中,手腕已经割开了,鲜红蔓延,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水红的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徐梦恬红色的衣裙,还是被血染红的。
“大小姐!”
林花蕊哭着扑了过去。
徐思沐此时很慌,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慌,身边还有林花蕊这个惊慌失措半大的孩子,如果她一慌,那徐梦恬就真没救了。
她的手有些颤抖的朝着徐梦恬伸了过来,触到了她的鼻息。
还有气!
徐思沐顿时瞬间松了一口气,她直接推开林花蕊,把水龙头关掉,顺手从墙边上撤下来一条绳子,系在了徐梦恬动脉处,让林花蕊拉着她的手臂,自己转身出去找医药箱。
没找到,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就顺手从衣柜里面拿出来一件纯棉的T恤来,用剪刀剪开,转身回到浴室里面,给徐梦恬在手腕处的割伤缠绕了好几圈,最后打上了一个死结。
她注意到徐梦恬的白皙手臂上,有一些未消散的青紫红痕。
就在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逐渐逼近。
幸而徐思沐刚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医护人员及时赶到,将徐梦恬给抬了出去,送上了救护车。
林花蕊和徐思沐也跟了上去。
徐思沐看着躺在担架床上,面上苍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的女人,一时间有些失神。
生命就是这样的脆弱。
全程,林花蕊都在哭,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大小姐人很好,但是他们郑家就是欺人太甚!姑爷也不在意她,喝醉了酒还打小姐,回娘家,也不管,她就是孤身一人,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徐思沐皱了皱眉,她想起来刚才在徐梦恬的手臂上看到的还没有消散的红痕。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把徐梦恬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需要签字,医生要家属。
徐思沐说:“我是她的妹妹。”
“丈夫在么?”
徐思沐皱了皱眉,“没有在,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我来签字。”
医生看起来有点犹豫。
“这是医院的规定……”
“规定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徐思沐声音陡然拔高,直接从医生手里将手术责任书给抢了过来,“出了事情我负责!”
确实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医生也不敢耽搁。
徐思沐和林花蕊就坐在急救室前面。
刚才仅仅是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是徐思沐却好似过了一天一样,整个人都已经此时松懈了下来。
林花蕊也哭够了,此时一双眼睛红的好似是兔子一样。
徐思沐拍了拍林花蕊的肩膀,递给她一张纸巾,“哭最解决不了问题。”
林花蕊抽噎,拿着纸巾擤鼻子,“可是我……我忍不住。”
“忍不住就强忍着,也不能让人看笑话。”
林花蕊看向徐思沐,“三小姐,你没哭过么?”
哭?
徐思沐哭过。
当然是哭过,上一次哭,还是就在十几天前,在周翰越的怀中。
可是再往前,她就不记得了。
或许是在五岁的时候,被陆清罚站,还是七岁被陆清关小黑屋?
总之,自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的眼泪就很少了,少得可怜。
如果不是因为半个月前出了路达的事情,她都以为自己的泪腺已经是退化了,除了偶尔梦醒之后泪湿枕巾之外,她都以为自己的泪腺已经退化到没有了。
徐思沐从包里面拿出来湿巾来,递给林花蕊。
“擦擦手吧。”
刚才两人都没有注意,手掌心沾染着鲜血,都已经干在了皮肤上。
她擦干净了手掌心上的血污,随手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对林花蕊说,“去洗把脸吧。大姐不会有事的。”
林花蕊眨了眨眼睛,“真的么?”
“真的。”
徐思沐看着林花蕊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就有了另外一种感觉,一种和在别的时间内向重合的一幕。
她在某一时间,也是这样看向周翰越,周翰越给了她保证。
林花蕊去洗手间去洗脸了。
徐思沐坐在座椅上,从包里拿出来手机,扫了一眼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周翰越打来的。
她刚才出来的匆忙,倒是忘了给周翰越说了。
她便回拨了一个过去。
电话接通,徐思沐说:“周总,我大姐这边出了点事,我现在在医院。”
周翰越微微皱眉,“在哪家医院?”
徐思沐说:“中心医院,我大姐在这里抢救。”
“出什么事了?”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徐思沐索性也没提徐梦恬割腕自杀这件事情。
周翰越说:“我给锦墨打个电话。”
“不用麻烦梁医生了,我……”
周翰越已经挂断了电话。
徐思沐索性把手机收了起来。
还没等到梁医生过来,手术室的灯就灭了。
徐思沐站起来,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手术成功,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幸好手腕割的不深,抢救又及时。”
徐思沐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徐梦恬还没醒,被送到病房里去休息。
徐思沐让林花蕊先去给徐梦恬办住院手续。
徐思沐给徐梦恬掖了掖被角,忽然,病房门就突兀的被从外面踹开了。
嘭的一声。
徐思沐皱眉转过身来。
门口是几个女人,为首的徐思沐认识,在徐梦恬当天结婚的时候见过,是徐梦恬的婆婆和小姑子。
徐梦恬割腕手术的时候,她没有告诉郑家那边的人,就是怕那些人找了由头过来找茬,避免大姐在夫家的处境更加艰难,现在她们怎么来了?
徐思沐本着小辈的礼貌,笑着说:“现在我大姐刚刚抢救过来,还没醒。”
郑夫人颐指气使,“好端端的,怎么就能弄到医院里来?”
郑菲菲说:“我刚才都打听过了,她是自杀!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哼。”
徐思沐看徐梦恬眉心蹙了起来,隐约是有要吵醒的趋势。
她笑了笑,走过来,“几位,我们出去说?我知道具体的情况。”
“你算老几?”
徐思沐现在还是耐着性子,“我是徐梦恬的三妹。”
郑夫人跟郑菲菲对视了一眼,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
“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徐思沐将徐梦恬的病房门给关上了,才说:“郑夫人,您现在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来探病的,还是兴师问罪的?”
郑夫人眉梢一挑,“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又怎么?她敢自杀,倒是不敢让我来说说了么?”
郑菲菲也说:“她就是那种不会下蛋的鸡,跟我哥都结婚了三五年了,霸占着位置,连个女儿都生不出。”
旁边郑夫人带过来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帮腔。
“现在还有脸自杀!还以为是多冤枉呢。”
“我听徐家太太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底下的这两个女儿就这么狗肉上不得桌。”
“之前我就说了,要是娶徐家的二小姐还成,偏偏就娶了这么个大女儿,上不得台面,前妻留下的女儿,徐家那边也不看好。”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话,终于是让徐思沐勉强保持的笑意彻底崩掉。
她冷笑着开口:“你们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长辈,这就是长辈能说出来的话么?”
几个人都顿住了口中的话,“你算什么东西?”
徐思沐冷然开腔:“都是说出去的名门贵妇,现在张嘴闭嘴的都是这种脏话,还说别人上不得台面,不知道的,会以为你们是在自讽的吧。”
郑菲菲见过几次徐思沐,看起来挺无害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可是现在……
徐思沐又说:“自杀割腕,到底是被谁逼迫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就不必要非要闹的人尽皆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了,这事儿,我们徐家还没有去找你们郑家,你们也就收敛着点,别真闹到撕逼的地步。”
郑菲菲心里憋火,“你怎么……”
她想骂回去,可是徐思沐的话里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抓住怼回去的点,刚才那番话,就圆润的跟一块鹅卵石一样,没有一点可以攻击的棱角,但是却让人找不到反驳的话。
徐思沐站在一边,只有她一个人。
而面对的却是七八个人。
她却没有一点怯懦感。
“而且,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不是封建社会,不需要用是否生孩子成为衡量女人的唯一标准,你们现在都生活在大都市里,受过高等教育,怎么还见识这样浅薄?不生孩子又怎么,生出女儿又怎么?这都是被人自己的事情,吃你们家的大米了还是废你家布料了?大妈,管好你自己个儿吧。”
郑夫人脸上也没了笑容,“她们没资格管,那我呢?我是她婆婆,我能不能管?”
徐思沐点头,撑着腮,“嗯,理论上是能,但是你在管你儿媳之前,还是先管一管你儿子,是不是在外面风流快活养了几个小情人,是不是酗酒回来就家暴老婆,相信这一点如果捅出去的话,到时候不是我们徐家脸上不好看,而是你们郑家要到风口浪尖上了吧!”
郑夫人身后的一个贵妇窃窃私语:“家暴?是真的么?”
郑夫人彻底没了笑脸,敷衍都没,警告的说:“没有证据,信口胡说,我可以给你递律师函告你诽谤。”
“哦,”徐思沐将长发发丝在手指上缠绕了一下,“想要证据还不容易,现成的医院,现成的医生,做个验伤报告足够了吧。”
“你……”郑夫人缓缓地呼吸着,“徐思沐是吧,你在徐家,我也知道,一直不是小白兔的性子么,唯唯诺诺的,现在怎么,这是谁惯的你?谁给你后面撑腰了?”
“我惯的。”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一前一后走来两个男人。
周翰越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中,缓步走来,另外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插着口袋走在后面。
周翰越走到徐思沐的身边,伸手自然而然的揽住了她的腰。
“我惯的,我给我太太后面撑腰,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