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涧方才问这些是何物,老夫就解释一番,这些都是我让家仆从温州福州等地收集过来的大食人的地图和口述的内容,方才西涧也看了一些,虽然看似混乱零碎,但都和蒙古人在西方的动向有关……”
“莫非还是上次赵大郎说的那件事?”叶梦鼎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杯子。
“正是,时间一晃十多天过去,家仆在杨公镇并没有打听到太确切的消息,便乘船去了一趟温州福州,刚好遇到一群去年冬从大食过来商人,这些便是带回来的消息……”
吴潜将其中一张地图翻出来摆在最上面,用手指着地图说:“这张便是粗略的大食地舆全图,虽然画的粗糙,但也看得出来大概,这些西方国度的名称很奇怪,我们暂且不用去管,他们的都城在这里,名叫巴格达,而在西北东北这大片区域,实际上都早已被蒙古人占领……这片地方,就是花刺子模,在秦汉时期,叫做安息……”
从昨晚就开始掌灯研究这些资料的吴潜说起来条理清晰,再加上本就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政治家,因此大局观也很清楚,对照大宋如今对蒙古人了解的一些资料和中国传承下来的历史资料,依照地图将大食国以及蒙古人当前的局势做了一番简单的分析。
“我们平日都只将眼光放在大宋附近,自从西夏和金国灭亡之后,我们和蒙古之间再无缓冲区域,两国之间在边境几乎年年爆发战争,虽然赵大郎所说蒙古人如今已经开始入侵四川的消息还未确实,但根据这些大食人交代的西方局势来看,蒙古人的野心非常大,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已经攻破许多国家,屠杀的人口和抢劫的财富无法计数!”吴潜说完之后脸色忧虑的端起茶杯。
听完吴潜一番解释之后,叶梦鼎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揪着胡须半天不说话。
“梦鼎啊,大宋如今岌岌可危,老夫虽然还有朝堂争雄一展抱负之心,但毕竟年岁不饶人,怕是看不到收复中原之日,若是将来有可能,你若入主枢府,必须要想办法击败蒙古,即便是不能恢复中原,至少也要守住这半壁江山,不然一旦让蒙古人攻破长江天险,大宋危矣!”吴潜语重心长的开口。
“西涧何德何能,崇国公都做不到的事西涧又岂敢夸口,蒙古凶残霸道,马战无人能敌,我大宋虽然武器精良一些,但缺少战马不说,南方的马匹质量也无法与蒙古骏马相比,想想昔日的金国何其强大,然而还不是被蒙古人踩踏成一片血泥,金人当初掳我徽钦二帝,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灭国之后皇族尽皆被蒙古人掠去,数千嫔妃和皇室公主沦为奴仆……”
“相较与金国灭亡,我大宋虽然有长江之险,然而朝廷眼下的境况您也知道,奸臣当道混乱不堪,官家也日渐老迈昏聩,任凭宫内妃子和太监勾结外臣,丁大全倒则罢了,还有几分希望,若是丁大全不倒,蒙古人大兵压境之下兵备不整朝廷混乱,没有一个能够力主抵抗之臣,没有一个统兵之将……崇国公可曾还记得吉国公否?”
“孟珙……唉,可惜也!”吴潜捻须长叹。
“孟珙一生征战无数,抗金抗蒙一员虎将,保黄州,收襄阳,夔州退敌,整肃四川,如此忠心爱国,最后还是被小人馋陷官家忌惮,追封太师国公又如何,人死了,啥都没用,若是孟珙还在,四川定然安稳无虞,只可惜没了!”叶梦鼎脸色戚然的摇头。
“是啊,可惜了孟珙,当初蒙古攻破襄阳,京师危在旦夕,要不是孟珙整肃兵备奋力夺回襄阳,只怕眼下我大宋早已是另一番残破局面,亡国之险近在眼前,朝廷官家却不自知,十年前金国降将范永吉试图脱离蒙古投靠大宋,秘密通知孟珙,珙白于朝,天子竟然不准,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拱手东流,朝堂如此胆怯畏缩,收复中原,只怕是遥不可期也,眼下朝堂,还有何人可以和孟珙相提并论,孟珙死,大宋如断臂膀,老夫即便入主枢府,自感与孟珙差的太远,唉,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不说也罢,此次若是蒙古再次入侵,又不知会是如何境况,老夫担忧至极……”吴潜颓然靠在椅背上看着花园的某处开始发呆。
叶梦鼎也没有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乌梅汤。
幽静的院落,静谧的凉亭,两位官场失意的大佬就这样相对而坐默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