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当时只想着定目标了,却忽略了现实的可行性。
参赛车型的转向架,是按100公里时速设计的,并且已经完成了制造任务的四分之三。
目标有了调整,武文杰赶紧召集会议,研究讨论相关方案。
大家展开一说,武文杰才发现自己盲目乐观了。
时速120公里的转向架,已有成型的设计方案,但要重新开始制造,不仅时间上来不及,工期过短也会使安全性无法得到保障。
对既有的转向架进行改造,工程量大不说,还有几个关键的技术点缺乏有把握的调整方案,同样难以保证安全。
转向架相当于火车的腿,就安全运行来说,它的重要性,无论放到多高的位置,都不为过。
遥想当年,老设计科长就因为对老七的浮躁作风有看法,便千方百计阻止他从事转向架这个行当,当时相关的几个人,包括武文杰在内,一个个都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来应对。
这会儿,武文杰一时有些发懵了,他没想到,自己大包大揽的事,现在竟然完全没法实现了。
他对岳父是打了保票的,丁子成向他露了题,就是希望女婿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取得更好的成绩,更深一层,还是想给武文杰再加一点压,再添一把柴,再烧一把火,免得他心生骄气和惰性,不想在技术上继续努力拼争。
他对厂长也是立下军令状的,岳父向自己“泄密”的事,他一五一十都跟厂长说过,厂长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严肃地问武文杰有什么想法。
武文杰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肯定是120公里,没别的选择!”
他还对下属拍过胸膛,说这次的观摩比赛,一定要力争拿下冠军,而想要获得冠军,必须达到120公里时速,这是毫无条件可讲的。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为转向架的事,武文杰向老二和老七分别求了援,但二位老同学均表示爱莫能助。
他知道他们确实无能为力,在求他们之前,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亲耳听到老同学无奈的回应后,他内心的挫败感尤为强烈。
厂里目前的条件不具备,时间上又不允许从头再来,面对这样的情形,任谁也没办法。
厂长那里好说,直接认怂就行了,只是之前自己在厂长心目中无坚不克的形象,会蒙上灰尘。
对于下属也好办,告诉大家自己不得不接受现实,这意味着,曾经无所不能的武总,这回终于要低下高傲的头颅了。
但岳父那里怎么说呢?
就像在厂长和同事面前那样,直来直去地挑明情况?
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武文杰几次拿起电话,要给丁子成拨过去,每次都在拨了一半的时候收手了。
他实在不想听到岳父在得知情况后,对他说出失望的话。
以他对岳父的了解,即使在失望之下,老人也未必会直截了当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无论如何,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还是会通过种种方式传递出来,比如,语气,节奏,呼吸,甚至挂掉电话那一瞬间的用力……
一切的一切,归结起来一定就是两个字:“失望。”
武文杰不想从岳父那里通过任何方式接收到这两个字,于是他给岳父的电话始终也没有打过去。
直到与他面面相觑的电话忽然响起,他接起来一听,是小铁子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