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曼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脸看着苏苏纯,笑了:“苏苏,你怎么知道我的焊缝里没有问题呢。既然是比赛? 总还是要比出一个输赢的。你现在才出现了一处瑕疵? 说不准,我那里面可能会有两条三条甚至更多呢。”
既然荷尔曼这样说了,苏苏纯也就只能由他了。
荷尔曼大概是感到累了,挥动手中的锉向学员们招呼:“你们有谁愿意帮我一个忙的?这锉给你? 来这接着干。”
一名学员自告奋勇。
快锉到头了,情况一直还好。
忽然,苏苏纯发现那边一直快速运动的锉慢了下来。
苏苏纯不由得又一阵紧张。
她轻轻迈步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锉刀下面的又一条黑线。
樱桃红再次飞上苏苏纯的面庞。
荷尔曼走近她,轻轻拍拍她肩膀,微笑着说:“我们焊接界有句话,说是焊缝是心灵的镜子。这种要求极高的焊接工艺,操作者心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都很难保证不在手中的活里反映出来。你现在的技术水平,已经不是体现在手上了,而是在心里。你在内心平稳的时候保持三个固定不变,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平,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你也对此有充分的自信。但你现在需要练的是,在内心里产生各种情绪时,你仍然能保持应有的状态。我们谁也无法保证我们不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但我们务必要做到,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我们也能让自己完全不为所动。”
第二条黑线,要比前一条长,这是苏苏纯当时准备加快手底下的速度赶超师傅那会儿形成的。
苏苏纯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她还想掖着,不愿再往下走,怕暴露自己的缺陷,但现在这会儿,她忽然觉得这样挺好,有多少问题,全部都亮出来。
一长一短两个缺陷,就是她苏苏纯在今天的“考试”中答错的两道扣分题。
按照规矩,这样的缺陷属于否决项,意味着只要出现一个,就是零分,更别说出现两个了。
但今天的“考试”又是竞赛,是她和师傅荷尔曼的二人间的竞赛,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师徒二人还要较出个高低呢。
苏苏纯正要开口,荷尔曼抢先说道:“苏苏,今天咱们的比赛就到此结束吧,我知道你尽力了,接下来咱们一起努力,把焊接水平不断提高。”
苏苏纯一听师傅这样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得零分我认账,因为我出了两个缺陷。但师傅您的焊缝还没有打开呢,现在说我输了,还为时过早吧。”
荷尔曼狡黠地一笑:“我的焊缝还要打开吗,这显然没有必要啊。学员们围在这里观摩了这么久,都很累了,咱们就到此结束吧。”
他说话时的表情亦庄亦谐,全然没有多数德国人常有的那种严肃刻板劲。
苏苏纯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也被他得这番话激起了好奇和斗志,她带着小姑娘的娇憨坚持道:“不行,不行,都知道你水平高,这我毫不怀疑。但既然是比赛,就要公平竞争。刚刚检查过了我的焊缝,现在您的焊缝也应该打开来看一看。”
荷尔曼假装把脸一板,瞪大眼睛问学员:“你们说,我的焊缝还需要再打开吗?”
大约有一半学员说:“需要!”
另一半则说:“不用啦!”
苏苏纯假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冲着说不用的学员挥拳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荷尔曼又作出更为夸张的表情再次发问:“我这堂课延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累了吧?想不想早点下课?”
这次得到的回答却是众口一词的:“不想!”
苏苏纯得意地抄起两臂,笑嘻嘻地看着荷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