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蜚二”的牛头鬼影是个话痨,带着三人穿行于万鬼夜行的鬼市,口中不停点评宽阔主街道两旁鬼铺的优劣和出售特色,每家阴森森奇奇怪怪大铺子相隔甚远。
徐源长善于交谈,与牛头鬼影一路走下来相谈甚欢。
他记下沿途街道和大铺子的名号。
眼下他们所处的黑阜鬼市,长达二十里,大小街道纵横交错。
书上得来终觉浅,知晓了许多书籍上没有的禁忌。
比如三阶以下,不论鬼、人、妖,严禁飞行在三丈高处,铺子里不能争斗,挑事者会遭受严惩,但是某些街道可以解决纷争,等等稀奇古怪的规矩。
偶尔遇见人类修士逛荡,不过人类修士身上散发出一层半透明鬼气,使得看不清容貌,又与四处的鬼物有明显区别。
请教牛头鬼影之后,徐源长用法力激活鬼火令牌,使得整个人身上蒙上薄纱般的黑气,能阻隔外面的窥探,先前守门的魁梧鬼影,根本就没有提及此事。
徐源长为此特的打赏了牛头鬼影五十枚灵币。
有钱能使鬼推磨,蜚二越发起劲卖弄。
飘出十余里,穿行大街小巷,来到鬼市左边葫芦肚最宽阔的边缘位置。
“前面的铺子便是‘幽罗鬼栈’,我在外面等你们。”
牛头鬼影非常畏惧三十丈外那座黑黢黢似怪兽张嘴的建筑,那一片清冷得连个鬼影都没有,打死它也不敢往前走了。
柳纤风看一眼那座令她望而生畏的古怪黑屋。
门口没有鬼火照亮,幽黑森严,令人心悸,像要择人而噬。
“蜚二,你若是拿了灵币跑路,我们等会去哪里找你?”
柳纤风回头质疑牛头鬼影的鬼品,她其实很不想进去,但又说不出口在外面等着的话语,那样显得她不够姐妹。
牛头鬼影赶紧将一百灵币掏出来,它不赚这个钱。
徐源长摆手笑道:“蜚二,麻烦你等我们片刻,我们去去就回。”
看到俞风舞不声不响往门口走去,他眼神示意胆小的柳纤风跟上,他看过的典籍没有幽罗鬼栈的记载,不知这里面如何斩鬼?
长长见识总没错。
俞风舞走到紧闭的黑门前,没有停步,整个人径直穿过去。
黑门如同波纹涟漪荡漾,竟然是一层鬼术结界。
徐源长看向面上显出畏惧神色的柳纤风,传音道:“要不你遁入我背后竹箱的红柳枝条,我带着你进去?”
他对面前的黑屋,心头没有太多感觉。
黑得有些古怪而已,怕甚么?
柳纤风小脸紧绷,摇头坚决道:“不,我必须自己面对,不能一直依赖你。”
咬着牙以拼命架势一头闯去,穿过波纹鬼禁,眼前是一座森森大殿。
恐惧感突然消失无踪,她好奇观察着式样神秘的古殿。
幽光微亮,廊柱上雕刻着奇形怪状鬼、兽纹饰。
徐源长跟着走进门,打量一眼大殿上方不认识的匾额鬼文,跟着俞风舞后面迈步走进大殿,里面鬼火灯笼漂浮,幽绿凄凄死寂般安静。
一件空荡荡黑袍从漆黑柜台后人立起身,里面传出渗人声音:“尔等何事?”
俞风舞冷淡而简洁道:“杀鬼历练。五头三阶后期鬼物,一头四阶初期鬼物,租借一年时间,多少?”
她用的是“头”,而不是个。
黑袍冒出一阵鬼雾,化作一位面目阴森苍白的老者,僵硬的脸庞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来大生意了,可不能怠慢贵客。
老者道:“两百万鬼币,价格绝对公道,服务让您满意。”
俞风舞根本没有讨价还价,从袖内明黄手镯拿出一个钱袋,往柜台上一倒。
一堆比晶石稍大的宝石,流光溢彩。
将附近一片映得五光十色,冲淡大殿内的阴寒。
自认见过小世面的徐源长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认出这是罕见的“晶髓石”,在修真界一颗完整的晶髓石,能够兑换十颗二阶晶石,等若能换万枚灵币。
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将全身上下掏空,也不值一颗晶髓石。
柳纤风看得眼睛呈宝石状,俞姐姐好多大钱钱。
好想咬一口,不,摸一下也行。
俞风舞作为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闯过无数生死关口的天才剑修,她花钱的时候不多,而运气一向不错,加上家族赏赐,大小任务的奖励,几十年积攒下来,身家丰厚,像太叔逐月那样的穷酸,十个加起来都不够看,道:“你点点,不够再补。”
“够了,够了,有多。”
黑袍老者将多余的晶髓石退还给贵客,很客气道:“幽罗鬼栈竭诚为您安排,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
他必须为贵客提供最好的服务。
一次能够消费两百万的豪客,很可能还有下次,或下下次生意。
万年鬼栈,做的是长久大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
俞风舞道:“我这两位朋友,在鬼市的安全,麻烦伱们负责了。”
她已经进入剑心境界,性格契合剑心有所改变,然而不会忘记将徐、柳二人安置妥当,鬼市之内虽然有规矩,某些地方乱得很。
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鬼物,欺善怕恶,坑蒙拐骗杀,可不是善茬。
黑袍老者立即答应:“从现在起,他们受幽罗鬼栈保护,直到您出关为止,您安心历练,不用操心他们在鬼市的安全问题。”
俞风舞对鬼栈的信誉很放心,看向徐源长两人,道:“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可以到鬼栈接我。”
说罢,转身往大殿深处走去,有一盏幽绿鬼火晃晃悠悠引路。
徐源长和柳纤风走出幽罗鬼栈大门。
柳纤风突然想起,叫道:“俞姐姐要历练一年,可是鬼市明晚四更天关门,她且不是要滞留鬼市一年之久?那怎么能成?”
返身要重新走进鬼栈,去问个清楚明白。
徐源长一把拉住一惊一乍的小树魅,低声道:“俞道友说过,明天这个时候来接她。”又传音解释:“幽冥鬼界有些地方,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据说被大能鬼修开辟成为历练之地,咱们这里待一天,那边或许过去了一年,或者更久,鬼栈应该只是一处入口。”
他不想再进去面对一件冷漠黑袍。
那老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他们爱答不理,可没有半分热情。
答应俞风舞对他们的安全负责,或许是虚假客气话。
直到他们走出门,也没见半个鬼影子跟着。
更没有言语交代他们一声。
柳纤风恍然道:“难怪要花那么多钱。”
眼前又浮现那一桌面色泽绚丽交相辉映的宝石,太喜人了。
她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街道,突然醒神,气愤叫道:“蜚二走了。”
人与鬼之间的信任呢?
她倒不是心疼那点灵币,被鬼欺骗了,心头不舒服啊。
徐源长笑道:“走吧,咱们自己逛,不去小巷小铺子,只走主街大道。”
既来之则安之,鬼市大部分地方有约束,没甚么好担心的。
他们的安全自个负责。
走出五十余丈,空荡荡的暗处四周,感觉到不少窥探。
危机四伏,身上的法器防护被触动几次。
没有三重楼剑修跟随震慑,两名二重楼的非鬼物人形异类,行走在偏僻所在,像香饽饽吸引不少捞偏门的鬼物蠢蠢欲动。
徐源长传音“小心防护”。
柳纤风拿出了黝黑不起眼的金樟木,此棒先后两回吸收神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