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萧云贵和左宗棠听闻清军调头南下时,均是欣喜若狂。原来早间假意施放清军俘虏,便是想让清军俘虏将假消息带给向荣,泉溪镇那边只有两百余名太平军骑兵赶过去故布疑阵,在对岸虚张声势,让向荣以为那边是个危险的陷阱。
知道计策成功之后,萧云贵马上听从左宗棠的计策,派人快马给林凤祥、吉文元两部人马送信,让他们两部兵马迅疾渡过湘江,抢占东阳镇外的新屋山、庙岭等要地,进一步压缩向荣部的包围圈。
眼见山上太平军也有凌厉的炮火,向荣心里打起了鼓,眼天色尽墨,只得暂且收兵。他虽然老奸巨猾,生性多疑,但就是多疑让他散失了最后的突围机会。若他此刻号令清军趁着夜色强行突围,南面的太平军人困马乏,营垒也是草创,或许能突围出去,但就是他多疑的心性,打算查探清楚再做定止,这样就白白的浪费了一夜宝贵的时间。
收兵之后,向荣反复思量,他开始疑惑太平军在泉溪镇布置伏兵之事,又找来余智峰详细问了。向荣问得甚是仔细,当听闻带余智峰等俘虏前去运粮前,太平军换了一批押的人后,向荣大惊失色开始察觉不对。只是去运粮派个人传令便可,为何要换一批人押?明显便是有意要放余智峰等人走的。
想到这里向荣再也坐不住,马上喝命探马再去泉溪镇查探,这次一定要查探清楚,最好便是找船渡过耒水到对岸也查探一番。
坐立不安的向荣开始觉得如芒刺在背,走出营帐,远远望见南面山头上篝火通明,无数太平军的黑影在山间游动,心中一惊,暗想真的陷阱可能是在此处啊。
焦急的等待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的探马总算回来了,但出去百余骑,回来的只有二十余骑。领兵的把总只道北面的庙岭也有长毛贼占据,不能过去,反倒是和长毛贼的骑兵打了一仗,损失了七十余人。
向荣眼前一黑,几欲晕倒,庙岭被占据,就连退往泉溪镇的路也被截断了,自己这七千余人便被困在这东西不过六里,南北不过八里的狭小夹缝之中了。稍稍凝定心神之后,向荣马上召集各部将领前来议事。
在向荣的大帐中,向荣的戈什哈升起了一盆炭火,整个大帐中暖意融融的,但帐中清军将帅们都是一脸的阴沉。
在向荣说了当前形势之后,诸将都是心中惴惴不安,眼下被死敌长毛贼围住,乃是从未有过之事,更何况围住他们的是凶顽无比的伪西王,能否逃出生天谁也不敢说,一时间大帐内静得出奇。
向荣长叹一声,沉声说道:“本帅纵横戎马半生,河南天理教、北疆张格尔、新宁李沅发、广西天地会,各路寇匪乱贼皆败本帅敌手,大小百余战,从未被欺迫如斯。眼下长毛贼南北围堵,东西乃是耒水、湘江,情势危急,危如累卵,本帅也没有什么军略再可安排的了。唯今之计便是横下一条心,上下同心,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气魄,击溃当南面之地,夺出一条血路来,方能有活命之机!今晚所有将士好好将息一晚,明早四更饱食一顿之后,各军戮力向前,不冲破当面之地,誓不罢兵!兵卒死伤,把总上,把总死伤,千总上,千总再死,守备上,总之便是本帅亲临战阵,全军也不许一人后退!只有如此方才能冲破困顿锁枷逃出生天,否则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诸公了然否?!”
帐内诸将闻言皆是一凛,身陷绝境只有拼死一战才有生路,当下不再犹疑,一起抱拳大声领命,都摩拳擦掌的只等着明日的突围恶战。
并非向荣不想趁夜突围,奈何他所统属的清军当中,火器较多,他属下多是云贵川和广西绿营兵,按照清军兵制,每千名清兵中,有弓箭兵二百,鸟枪兵、火铳兵六百,藤牌兵一百,炮兵一百兼习牌刀,不足千名之营,按此数递减。换句话说,向荣部六成以上的兵卒用的是火器、火炮,黑夜突围根本无法发挥火器、火炮的最大效果,想靠肉搏硬冲出一条路来,无非是痴人说梦。
所以向荣只能等到天明,希望依靠着强大的火器之利,杀开一条血路来。
另一边太平军则是利用这一晚加固了营垒防御,掘出壕沟数条,遍插竹签、拒马,布置停当后,太平军各部也是就地将息一晚,等待着明日的恶战。
就这样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双方一万多人静静的等待着天明,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