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号那天,我就隐隐知道,花悦容要说点什么,但她却缄口不言。
发榜那天,她又忸忸怩怩,欲言又止。
今天,当通知到手,她再次闪烁其词,坐卧不宁。她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又晃来晃去。
我知道一定有事,不得不打破砂锅。
无奈之下,她淡淡地道:
“还记得那个校庆吗?小河中学,1988年。”
“怎么了,你说?”
“那天,某人的演讲刚刚结束,一一班女生就炸开了锅。
一个问:谁家娃儿啊这是,怎么那么牛?
一个答:娃儿?能量大着呢!别看他小小年纪,搞啥子你搞得赢他?
一个再问:不会吧,他就那么牛?搞那个也搞得赢?
一个再答:那当然了,要不,你去试试?”
“哈哈哈……”听到这,我不由笑了起来。
“笑?笑什么笑?你以为很光荣是吧?你是不是觉得特光荣?”
花悦容哭丧着脸,一阵粉拳:
“好意思笑!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告诉你吧,一个远在身边,一个近在眼前。”
“啥?你说啥?”
“什么啥不啥的,那个问话的就是我呗!”
“谁?你说谁?”我简直不敢相信。
“花悦容,顾月萍,花悦容问,顾月萍答,这下听明白了吧?”
“天呐,怎么绕来绕去,又都给绕回去了。”
我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
“绕回去?何止是绕回去?简直就是自说自当。如果大伙知道,那玩笑话成了事实,她们会作何感想?”
“怎么想,玩笑话成了事实,那我就成了富翁了呗?”
“你就美吧你,我说的不是这个。”
说吧,她使劲捏了我那里一把。
“这里怎么就这么牛?没完没了也就罢了,还百发百中!”
“什么意思,怎么越说我越糊涂?”
“你想吧,你哪天不要,哪天不是三番五次?这才多大下,就两次中奖,”
“两次?什么两次?你怎么越说越离谱,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于是,她绕山绕水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顾月萍的母亲是学校的会计,所以,学校得了多少奖、多少奖金她清清楚楚,也总能得到很多内部消息。然后,一天到晚就在顾月萍面前唠叨:你看看谁谁谁,又拿了什么什么奖,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就不能长点志气?
于是,关于某某的种种消息,也总是第一时间在一一班传开,传的多了,便在众美女当中生了根、发了芽。
花悦容对我的第一印象,不是看到,而是听到,所有的印象,所有的好感,都是因为顾月萍的唾沫横飞。
然后,柳青云又是三句不离,这个传奇人物便扎进心底。
但是,那时的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自己什么事,因为她知道,一大堆人都在盯着。
别的可以暂且不说,就单说同桌顾月萍、表姐柳青云、以及人家的青梅竹马江雨虹,就这三个人,她谁都斗不过。
所以,就算自己想,也不会有戏,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可是偏偏,缘起缘灭,斗转星移,居然给移到了自己,而且还快如闪电。
不到两月,便定下了恋爱关系;不到两年,娃娃就有了两次。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叫做两次?”
听到这儿,我大惊失色。
我真的不懂,女人的生理,但我能明白,两次就是两命。转眼之间,就去了两条生命,我这是作什么孽啊!
“唉,这也怪我,也不会去问问安全期,或者采取点什么措施。
我总以为你那么小,不可能一枪就中。可你倒好,一上来就是一个大奖。
然后,第一个才刚刚解决,你又是一枪神射……
唉,始终是个苦命人,中奖率怎么就那么高呢?
人家说,小月子也是月子,不到一个月是不可以做的。你倒好,少一晚都不行……”
“我知道啥小月子啊?对不起,容容,我真的不懂。
再说,你提都没提,也没说绝对不行。
我还以为,是这年过的,把人过嫣了。我过的都躺医院了,你还能没点问题?有这茬事,你干吗不早说呢?”
“也不是不说,主要是怕你分心,你这都病恹恹的,说不说又有啥区别?再个,我也去医院问了,医生说了没事,到了时间去做掉就行,所以,我也没怎么上心。”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我无奈地道。
“没事,小非,真的没事,如果不想要,咱再去把他打掉。”
“有多久了?”
“五个月吧,好像。”
“五个月?”
“是啊,今天刚查过,医生说的,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那也不对啊?你说,咱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应该是2月8号吧?你等下,我看看……”
说完,她掏出一个小本,翻开到“二月大事记”:
2月1号,明天上班,离开老公返回校园;
2月2号,初补上课,开始收取本学期学费;
3号,老公出院,打算回到建江再继续治疗;
4号,老公说准备上车,估计要到明早才到;
5号,陪老公上医院,花了一千多,带回一包药;
6号,和老公去租房子,然后搬家。第一天服药;
7号,老公主持召开新年启动会;
8号,高补开课在即,老公真的成了老公;
……
不愧是做财务的,什么东西都清清楚楚。
翻完二月,她又开始翻开三月、五月、七月:
3月1日,星期一,晴。
我觉得不太对劲,决定跑去查一查,结果,还真有了。
看来,顾月萍没有说错,老公的能量真的很大: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医生说了,15号去做下手续,顺带上个环。
3月15日,星期一,阴。
又是手术又是上环,想来应该没事,他爱弄弄吧,弄饱弄嫣了,他就不弄了。
可谁想到,累死累活的忙了一天,晚上还这么生猛,居然一个晚上都不睡觉。
5月31日,星期一,晴。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又有了,怪不得,总是看不到大姨妈。
我还以为,这是正常现象呢,想想老辈人,怀了就生,也没见哪家年年生啊!
结果呢?看来,又应了顾月萍的话,老公确实不是凡人。
医生说,差不多三个月了,不能做人流了。如果非得要做,就只能去做引产了!
算了,老公那么忙,等忙过这阵再说吧,反正也才三个月。
7月10日,星期六,晴转阴。
考完试了,是该跟老公商量商量的时候了。可是,我该怎么说呢?瞒他这么久,他会不会生气,或者说,他会不会同意?
今天他说,郝秋梅又爱上了他,郝校长又找到了他。校长干吗要找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行,这事不能说,也不能做,必须留着,要不,我拿什么跟郝家竞争?再说,万一老公考不取呢,那又何必伤害孩子?
行,那就等发榜吧,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7月27日,星期二,雨
发榜了,老公恰好上线,但是究竟能不能恰好录取呢?我看还是有点悬。
老公那么心高气傲,给个师专他肯定不读。
如果考不上,或者考上了不读,咱们继续搞补习学校,不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了?毕竟,那也是一条生命啊!
至于结婚证,爸爸的战友在民政局,办个证比上街买菜还容易。
算了,就这么着,反正不等也等这么久了,那就再等等看吧!
……
这么看来,她是不想打掉孩子的。
我才刚刚十六,能担得起这个责吗?何况上大学必须未婚。
我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