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怎么如此短暂?还说要相守白头呢,这么快就到了尽头?
静静地,我望着她紧闭的眼,细数着相逢的日子。
从作势追她的那一天,一直数到这个漆夜,数着数着,我突然发现,居然是520天!
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意,看来,一切的一切,都命中注定。人们为什么那么迷信520?原来,真爱就只有520天。
绝望的我,睁着双眼,望着恐怖,望着无助。
不用猜,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可明明知道,她即将死去,我还是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有眼睁睁看着,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离开,这该是怎样的折磨?
除了手足无措,六神无主,除了转移注意力,尽可能想点别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这个夜晚,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伏在爱人的身上,我在想,想着甜蜜,想着绝望,想着想着,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走进宿舍,爬上楼梯,径直走向我的位置,然后龇牙咧嘴,满目狰狞,一步步地向我逼近。
天呐,我明明是在医院,怎么又回到了那间寝室?
容不得我再作考虑,那双魔爪已箍住我脖,长长的舌头已向我逼近……
我拼命呼喊,我拼命闪躲,可是,无论我怎么喊,也喊不出一点声音,无论我怎么躲,也没法挪动丝丝位置。
我嘶喊,我踢打,在不断的挣扎中,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喊:
“非,非,阿非——”
那声音就像一阵警铃,一下子将我从梦中警醒:
“容容,怎么了?
怎么了,容容?
亲爱的,我在这儿呢!”
我一边应着,一边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知道眼睁睁看着。
“快,快,快点扶我,我要上厕所。”
我赶忙伸过手去,搀起我亲爱的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走廊,走向那间小小厕所。
我帮她解除一切障碍,便速速退了出来。
可还没等我两腿站定,突然传来“啊”的一声,那声音是那么尖利,那么刺耳,那么毛骨悚然:
“非,非,你在哪呀非,快,快,快点进来——”
我推门而入,定睛一看,便池里一片殷红,在殷红与白臀之间,我看到一团血肉模糊。
见我在那一个劲地发蒙,容容好不愤怒,有气无力地吼道:
“还,还,还愣着干吗?赶紧叫人啊!”
我忙奔出厕所,奔向大厅。
终于,医生来了。
推门一看,只见容容嘴唇惨白,一屁股坐在便池上,头靠着水箱,手脚冰凉。眼角正冒着几滴泪花,那神情好生吓人……
“快,快,快点扶着她头,我去叫人。”
说完,值班医生奔了出去。
我心如刀割,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满是血污的便池旁。
我抱着容容的头,把脸贴着她脸,轻轻地喊道:“容容、容容、容容……”
除了这么喊着,我不知道再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时间一秒一秒地跳,每一秒都是折磨,我感觉我要疯了,我好想杀人,我真想杀人。我想,如果我的容容就此死去,说不定真会有人陪葬。
终于,医生来了,推着一辆小小四轮,我的容容被搬了上去,然后迅速滑入过道,滑向尽头,然后拐了个弯,又拐了个弯,拐进一扇写着“急救室”的大门。之后,突听“嘭”的一声,便将我生生隔在门外。
在急救室外,我焦急地晃着,看着一个个医生走出走进,看着墙上的挂钟,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看着,我真想飞起一脚,踢开门看个究竟。
于是,我真的闯进去了,在一个医生刚刚走出的刹那。但是,还没等我挤进门去,又被里面的护士挤了出来。
医生告诉我,由于容容盆腔太窄,没办法顺利引产,刚刚冒出半个头来,就突然引发大出血,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然后,医生又告诉我,赶紧去交钱。
要我交钱的医生,正是之前与我“交易”的医生,五十来岁,有颗黑痣。
“干吗?”我怒火中烧。
“赶紧到收费处交钱。”
“干吗还交?不是早就说好了,交那笔钱就可以了,怎么还要再交?”
“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那个是引产费用,这个是抢救费用。你想不交也可以,那就请你立即转院。要不然,出了问题,责任自负。”
“多少?”人命关天,我只好委曲求全。
“先交三千!”
“多少?”
“三千!”
“好,钱我去取,保证不差一分一厘。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你必须把她救活,否则你也别想活。”
“这个……恐怕,那你还是转院吧?”
“少废话,这还不是你们拖的?一个晚上都不见人,要不然怎会这样?
我不管你怎么做,如果她死了,我也会死,如果我死了,你还能活?”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听不懂国语是吧?她要是死了,你我都会死。就是这意思,听明白了不?”
那医生看了看我,见我两眼放火,不像是在开玩笑,赶紧逃也似的,一转身闪进急救室。
不知是我的无赖吓坏了她,使她们不得不拼死抢救,还是我家容容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容容居然神奇般活了下来。
但是,打那以后,我便背上了沉沉的十字架,不止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
物质的债,再次让我们陷入了低谷,我不得不到处借钱。
容容也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在宿舍门口开了间发屋。
精神的债,让我一辈子无法释怀,我总是忘不掉那个夜晚,忘不掉那个白色恐怖,忘不掉那堆血肉模糊。
但是,我仍旧装逼,仍旧不信邪,我仍旧“花心”不改,仍旧打肿脸充能。
其实,人生的许多悲剧,无不是因为两颗心:一颗花心,一颗虚荣心。
可只可惜,我醒悟的太晚,所以,在这之前,不得不再为两颗心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