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元年末,六位中原武道宗师被一万草原铁骑围困至死地,宗师吴央危难之际借机于草原腹地悟得道家真谛,一步踏入大宗师境界。然而草原人隐藏的实力终于在此时揭露了开来,在吴央晋升大宗师境界后,竟有足足两位大宗师从大梁皇庭赶来,对吴央进行镇压!
遥想几年前长安城前陨落的三位草原大宗师,让人不得不感慨,原来一向被认为因为人口贫瘠而顶尖战力一直不如中原的草原人,终于在中原人的面前好好扬眉吐气了一回。
万幸,一支足足有三百人、实力境界皆为武学大家八层楼的中原人组成的宵部队突然自某处杀出,将中原几位已经身负重伤几乎无法再战的宗师团团围了起来,奋力向外杀去。足足在万人军队潮水般地围攻之下支撑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一个人才倒在了胡人的弯刀之下。
而此时,万人军队已经损失了近四千人!
就算如此,已经负伤累累几乎没有再战之力的那几位中原宗师们,怎么看也都应该是必死的结局了。可是随着一位身着白袍红甲的中原将领带领着五千人的骑卒向这边冲来之时,两位草原大宗师愤恨而遗憾地瞪了大宗师吴央一眼,而后下令,没有和中原这五千人做过多的纠缠,便带领军队向更北边撤去了。
那白袍红甲的将领手持一根大戟,翻身下马,将在血战之中苏醒过来的刘琮琤扶了上去。
而后他转身看向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感慨道:“兄弟们……对不住,是我江一白来晚了。”
……
随着江一白将刘琮琤有惊无险的从草原接回雁门崖,整个北方战事便暂时告一段落了。别看草原人似乎是将“入侵”草原的中原打退了回去,赢得了战场上的胜利,可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其实并不能让大梁王朝乘胜追击,一举打进中原,攻城略地。
大梁人口贫瘠是事实,此次胜利的取得,已经是倾巢而出的结果,尤其是那简直是死神的镰刀的柔然铁骑,减员虽然只有三分之一,却已经是一次不可估量的损失,因为大梁王朝投放在其上的财力和人力,是整个草原上的整整一半!
于是两方各自派出使者,相约在草原与中原的边界上,进行休战会谈。
大魏王朝这边派出的是一直以沉稳睿智著称的江一白江将军,而大梁王朝这边派出的则是年轻一代权贵的代表,耶律楚材。这位在中原人手中两次留得性命的幸运儿,表现出了不俗的魄力,要求中原向草原提供能够百万人度过这个寒冬的钱粮衣备,并割让雁回崖以北的所有土地作为赔偿。
而江一白闻言只是轻轻摇头,道:“你们草原人不要只看到你这场战斗的胜利,你们应当看到的,是中原后备再次累积起来的近百万的军队,和你们草原内部即将出现冻死饿死之难的惨状。”
他盯着耶律雄材的眼睛,轻声道:“耶律大人,既然我们都不愿意再继续将这场战争持续下去,那我们就应该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将我们真正的底线摆在桌子上。毕竟,你们急需回去解决即将到来的寒冬而导致的草原人的生存问题,我们呢,也需要尽可能快的将与你们战斗的损失补充回来。”
他的眼神明亮,道:“我们虽然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落了下风,但是我们大魏、我们中原人耗得起。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我们必将浴火重生,下一次见面,我们便有可能是在你们的皇帐之外谈事情了。”
耶律楚材脸色微沉,喝道:“端的是如此嚣张!一个战败之国,竟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真是佩服佩服!”
江一白微微一笑,道:“割地与钱粮,你们最多只能选一样。其实我若是不作为大魏的臣子而是单独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话,倒是要劝你们将这些你们眼中看来应得的战利品全都拒回去。毕竟大魏王朝以后的怒火,你们大梁,至少现在的大梁,还真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耶律雄材眼神阴翳,反问道:“我大梁若是偏要将土地和钱粮全都攥在手里呢?!”
“那边战!”江一白回答得斩钉截铁、干脆利落。“我大魏或许短时间内无法打入你们草原之中,可是如果你们想要打进我们中原来,那么你们尽可以试试!到时候,你们便会知道,无论我们中原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也不会让你们草原人野蛮的双脚,污染我们最圣洁、最亲切的土地!”
会谈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以会谈地点为界限,两方军马皆是分别压在两侧,以防对方用一些阴险手段做一些小人之事。
最终平安无事。
达成共识之后,两方各自为营,各自返回。
大梁王朝三年内不招惹大魏王朝,不犯大魏王朝边境丝毫。
而大魏王朝则是从自家的国库之中,掏出了一笔巨额金银,以帮助草原人度过这严寒难耐的冬天。
边境和谐,所有人提着的一口气,便放松了下来。
……
长安京城之中,皇宫大殿之上,又一日早朝。
一向寡言的右丞相李沧澜,今日却在眼见就要散去的朝会上从队列之中站了出来,对皇帝萧正风行礼之后,表明自己有事要奏。
萧正风的眼角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出声问道:“李大人,是何事啊?”
李沧澜缓缓吐出一口气,却仍然是躬身垂首,他轻声道:
“陛下,既然北面稍稍安稳,难么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南边的事情了?”
面对着寂静无声的整座大殿,李沧澜高声道:“在我们大魏王朝仍未成立之前,明宗作为我们西南门户,有多长时间没有跟我们联系过,通过书信了?我们总是想,或许是明宗不愿理睬我们,不愿来与我们凑热闹,可为什么没有人想,如果是因为明宗在某次与蛮人的交锋之中,出了事情呢?!”
萧正风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朕多次派人前往西南地区,与明宗通信,可是每次都被他们的弟子拦在了离大漠尚还有一段距离的那座小城。既然明宗选择和我们大魏保持距离,那朕,为何还要将自己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李大人,你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现在北方战事稍稍平息,朕说不得便要亲自带人去一趟西南,亲口问一问明宗张宗主,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了!”
李沧澜霍然抬头,紧紧盯着萧正风,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萧正风也就这么用自己平静地眼神看着李沧澜,君臣对视,寂静无声。
李沧澜终究是率先移开了目光。他再次行礼,轻声道:“既然如此,臣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倘若陛下真的需要人再去探探明宗的虚实,臣以为,陛下无需亲身前往。虽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威胁到陛下的安危,可是陛下现在终究是万金之躯,是真命天子。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况于君王乎?臣愿意代替陛下往西南跑一趟,毕竟臣本身也是在西南锦官城做过多年的幕僚总管,对于西南地区的民风民俗都了如指掌,也方便对症下药。”
一直没有说话的凌络轩微微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这位曾经的大兄,如今的同僚,而后再次把头转了回去,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微微扯了扯嘴角。
而一直在稍后一排的老神在在的凌风月,却是露出了一抹极其微妙的笑容。
这些东西萧正风是能够注意到的,只是他并未深究什么,脸上略显严肃的神色渐渐散去,对李沧澜轻笑道:“李相如此关系西南局势,怕是另有隐情吧?听说李相与如今咱们大魏唯一一位女郡守,关系可是非同一般。怎么,李相?这次你请求下西南,究竟是去办事儿呢,还是去私会情人啊?”
李沧澜和锦官郡女郡守林玉昆的故事,并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这位年龄不大却凭借对于曾经的锦官城、如今的锦官郡极为出色的治理,以及在那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谈判中语出惊人而当上整个大魏王朝的右丞相的男子,一向是百官私下里喜欢议论的对象。这位大人自从大魏建立之后,在朝堂之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智慧与精气神,很少在朝堂之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多是安安分分地完成皇帝交代下来的事情,尽善尽美罢了。所以他以往经历过的大多数事情,都已经被挖了个底朝天,其中自然就包括了他和林玉昆的一些韵事。如今听到皇上亲口开来右相大人的玩笑,整个朝堂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瞬间仿佛坠入了欢乐的海洋。
李沧澜眉心处的一抹阴翳与伤感被他很好的藏了起来,他也随着朝堂众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瞒陛下,臣曾经答应过玉昆,等天下太平些了,等臣的一身乱世之能无处可用,一身治世之才挥洒的淋漓尽致之时,臣就会娶她。如今北方暂平,三年之内,中原大魏乃是一片安详的样子,在陛下的带领下,相信臣一定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所以,臣有些等不了了,恳请陛下为臣下一道旨意,让臣风风光光地前去西南,大大方方地向玉昆提亲!”
萧正风闻言哈哈大笑,脸上最后一丝凝重也消失而去。他一边拍着龙椅一边笑着说:“李相!男儿求亲就应该是风风光光的,大大方方的!你是咱们大魏柱石,你能有喜事,朕也跟着你高兴!依朕来看,也不要什么旨意让你去亲自送了提亲,你就在这朝廷之中等着,朕明日!啊不是不是不是,是今日!便派人去西南将咱们得林玉昆林郡守大人请过来,在咱们的大魏都城,风风光光的嫁给咱们的右相大人!”
李沧澜依然是笑,笑容却已经淡了许多,他道:“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既然以往已经答应了亲自过去提亲迎娶,便应当言而有信。一个大男人,倘若连女子都要辜负的话,那他还能做成什么什么事情呢?对吧?皇上?”
萧正风的笑容也终于缓缓消散,半晌没有说话。
场面上的那些话语现在已经不能再拿来用了。萧正风看着这位被自己邀请来长安城做右相的男子,脸上闪过一抹愧疚的神色,轻声道:“唉……李相啊,不是朕不愿意成人之美……”
李沧澜站直身体,等待着接下来的那一句“但是”。
“但是说实话,朕不能放你去西南。”萧正风道:“如今北方稍平,中原正是求发展,要良材的时候。千年前前朝的科举举士制度,朕正在试图钻研实现,可是实在是少不了右相和左相的出谋划策与监督指正。要不然,这西南就不要去了,朕将林玉昆叫来!跟你成婚!你看怎么样?”
李沧澜低下头来,沉默了。
萧正风也没有再继续说话。
百官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也都停下了小声的议论,用那一双双贼眼看着眼前事情的发展。
一片寂静,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凌络轩咳嗽了两声,刚要踏出一步,出声打圆场,结果便在此时,李沧澜重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脸。
“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万岁!”
……
西南,锦官郡。
郡守府内,女子郡守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眼前挂着的一副巨大的地形堪舆图。
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位长衫老人。
正是那日在酒肆中喝多了发癫的那位老者。
“林先生……”林玉昆缓缓转过身来,问道:“依照先生的意思,沧澜他前去长安城,却不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去了。而是像一个自投罗网的……”
老人摇了摇头,叹道:“昔年龙腾,今年这便一头入笼了啊……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