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众人耳边如同响起一记响雷,一声暴喝:“停手!”炸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东边便有一个人提着一件大物什飞奔而来。众人一看,登时纷纷跌脚叹气:“此人一来,张天龙的狗命又捡回去了,可惜,可惜!”
那少女正在火头上,才不管是谁喊呢,毫不手软,没有丝毫停顿,照着张天龙的咽喉便刺。
“铮!”的一声,她的剑被另一柄剑格开了,原来是那青年顾凡出手阻止。
少女惊呼:“表哥,你?”
顾凡沉声道:“难道你真想在这杀人么?”
少女瞪了他一眼,又恨恨地盯了张天龙一眼,一跺脚:“好!你就由着别人欺负死我好啦!”
她话犹未了,旁边忽多了一个人,那少女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但见来人二十岁上下,七尺左右身材,无论身材相貌都甚为一般,扔到街上便再也找不着的那种,但那眼睛却是又大又黑又亮,嘴角总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反而显得极富吸引力。他手里拎着一头约有三四百斤捆着手脚嘴巴的大活野猪。
好大的力气,好快的身手!
那少女呆了一呆,心下寻思:“难怪表哥劝我停手,原来来了个高手,刚才这人离我们百丈有余,提着这么大的一头猪还能跑得这么快,隔这么远喊过来,声音就像在丈余外一般,这份功力,恐怕爹爹也比不上。若是刚才我把这姓张的无赖杀了,恐怕我们也要断送在这人手上了。”她这般一想,便有三分怯了。
那来人看到倒在地上的张天龙,弯着腰笑了起来:“远远看到这么热闹,还以为是杀猪呢?原来是打狗!哈哈,笑死人了!”虽然他的神情语气很是粗犷,但声音却是说不出来的爽朗清脆,听着很是迷人。
那少女吃了一惊:“难道这人和姓张的不是一伙的?”
围观众人都默不出声,没有人敢笑。
那人转过头对着醉仙楼那边喊道:“小李呀,这头野猪你要么?”
醉仙楼的老板正是姓李,其实已有五十来岁了,他忙不迭地应道:“要的,要的。还请大哥动手把它宰了,我们怕都对付不了它,太生猛了。”
“好咧!二十两没问题吧?”
“公道,公道。”
“那我之前欠的酒钱,就从这扣吧。”
李老板忙陪笑道:“龙爷今天过来,已经还上了。”
那人大喜,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这还差不多!”
躺在地上的张天龙忽然骂了起来:“妈的!大哥,还不快救我?兄弟被打,你很有面子么?”
顾凡一听,心中叫苦,双手一抱拳,轻声道:“张大哥,刚才我们与令弟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那人摆摆手,笑道:“老子可不姓张,这儿人人都得叫我做大哥,大哥便是老子的名字!至于打了张天龙这家伙嘛,再正常不过了,反正前两天我才打了他一顿。你们打了就打了嘛,没什么呀,赔点钱就是了,嘿嘿……”
围观众人看向顾凡,心中颇多同情,须知道眼前这个大哥,横起来比张天龙还要过分的。现下不问情由,就想讹钱,却不知顾凡如何应对。
顾凡神情顿时一松,出几个钱就能避开和这不知深浅的高手冲突,便是再好也没有了。
张天龙叫了起来:“大哥你简直不讲理嘛!老子不过打死一头耕牛而已,让你赔了几两银子,你就打得老子那么痛?”
大哥转容怒道:“你害得老子少喝了多少坛好酒?还敢驳嘴?”他冲过去两拳就打得张天龙出声不得。
大哥转过头,对着顾凡二人柔声笑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呀?”
顾凡又一抱拳:“大……大兄……”
大哥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不是大兄,老子叫大哥!”
顾凡有些不悦,但仍忍着:“大哥,在下顾凡。这一位是天洋城宁家的五姑娘,我们本来是来找几个人,不想却与令弟冲突了起来。”
那少女鼻子冷哼了一声:“本姑娘叫宁碎玉,也不怕你们知道名字。”
大哥轻轻一笑,一指宁碎玉,对众人道:“这个小美人,我今后都是认识的了。”又一指顾凡,摇头道:“这个人么?连名字都已经忘了。”
顾凡想发作,一瞟宁碎玉,但见她脸上微红,美目含怒,于是更加不悦,大声道:“纵是在下名字不响亮,功夫不到家,也要向阁下请教了!”
大哥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跟这位小美人说说话,亲热亲热,怎么都比你香多了,看着都舒服啊!”
顾凡喝道:“亮出你的兵器吧!”
大哥笑道:“兵器啊?没钱买啊!钱都换酒喝了。”
顾凡不再理他,一沉身,长剑一挥,眨眼间已攻出了七招,沉稳凌厉,进退有据,不失名家子弟风范。围观众人只觉剑光飒飒,甚是好看,不由得叫起好来!
大哥笑道:“这么多花招?最后不就是为了在我左肩头上刺一下么?唉!剑不是这样用的。”他话声未落,人已抢入剑光之中,一伸手已捏住了顾凡的剑尖!顾凡登时觉得一股劲力从剑身上传来,酥麻难耐,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剑已被大哥拿在手中。
顾凡眼神闪烁,心下大为惊骇,这就是张天龙的大哥?功力比张天龙厉害何止百倍!这么个偏僻边城,如何有这等绝世高手?
顾凡、宁碎玉盯着大哥,正不知说些如何是好,方才喝彩的那些个人也张大了口发不出声音,一时气氛诡异得很。
大哥一剑在手,顿时眉开眼笑,得意起来,大声笑道:“剑,老子也学过两天,其实无非就是……”
他话犹未说完,突然转过身去,截口骂道:“张天龙!你干什么鸟毛?”
众人这才发觉张天龙不知何时悄悄爬起身来,摸到那头野猪旁边,要解捆住野猪的绳索。难道他想放出那头野猪来撒野捣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野猪狂性大发,难免会伤到些看热闹的人。
大哥一喝,张天龙马上接口怒骂道:“娘的!老子就是要出气!”但听“嘭”一声闷响,张天龙一拳砸在野猪脑袋上,那头硕大的野猪登时惨嚎起来,脑花鲜血迸流,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张天龙打完猪,立马转身飞奔,动作敏捷,哪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大哥脸色立变,大怒喝骂道:“妈的,这野猪死了就没那么值钱了!你小子老是跟老子作对!算你逃得快!不要让老子抓住!”
他眼睛忽地转了几下,又笑了起来,变得简直比翻书还快。
大哥笑了几声,对李老板正色道:“方才我把野货送过来时,我们谈好了二十两,我答应了帮杀这头野猪,是不是呀小李?”
李老板看着地上烂掉半个脑袋的野猪,苦着脸点点头。
大哥又笑道:“现在这猪是不是杀的不能再杀了?你那些厨子应该可以分肉剔骨,煎炒蒸焖了吧?”
李老板又只好点点头。
大哥笑道:“如此,那么,请我吃个霸王猪肝下酒,是不是应该呀?”
李老板苦着脸,嚅声道:“这猪被打成这样……”
大哥板着脸,冷笑道:“我交给你的时候这猪是活生生的,谁知道你在门口聚了一帮子人打架,我好心劝架,结果我放一边的猪却被人打坏了!这是甚么道理?你就算不想要,也不要打坏我的猪呀!这叫我如何再卖给别人一个好价钱?莫非……你和刚才逃跑那个无赖是一伙的?”
他说得振振有词,毫不脸红,李老板的眼珠子都快瞪得像牛眼那么大了。但他毕竟是个见过场面的人物,吞一口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道:“大哥啊,我是说,这猪被打成这样,会不会血气郁结,那肝炒出来会不会入不了你的口啊?”
大哥想了想,笑道:“也是哈!那么就把肚子爆炒了给我下酒哈!又要小李你请我,那多不好意思啊?哈哈!”
李老板的脸更苦了,须知道野猪吃百草,识百毒,肚子是最暖胃的,若是有人得了胃病吃野猪肚那是极为滋补的。野猪肚也是野猪身上卖得最贵的几个部位之一。大哥几句话,就要李老板送他下酒,他如何不心痛?可他不敢得罪这个恶霸,偏偏又没有什么办法。
李老板只好陪笑道:“使得,使得!”
围观众人都默不出声,但那眼神分明带有几分无奈。
大哥看了李老板一会,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李啊!你还真是不舍得啊,我逗你玩呢!大哥我是个吃霸王餐的人么?我也不要你送我猪肚下酒了,一看你那小样就牙疼,待会吃了你的还不得在我肚里翻江倒海?送我几个小菜下酒就好了!还有,你们这些人看了这么久,看什么毛线?都给老子进来,都点菜吃饭喝酒!娘希匹的,都把你们闲的!”
众人被他一骂,涌动起来,真有一大半进了醉仙楼,三五成群,各占一桌,要和小二上酒上菜。也有散去回家的,大哥就在那嘿嘿地笑。
李老板被他耍得一愣一愣地,呆了一下,方才面容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