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的战斗打了半夜,从山腰到山脚处,双方反复争夺,甚至有一些地方后金兵还被明军反杀到山脚。
天亮的时候,李大涛看到了整个东山的惨象。半山腰上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被毁坏的石墙。上山的沿途丢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和兵器,这些石头明显是被人从石墙上推下山的。
几面残破的军旗插在半山腰上的第三道防线上,三五个受伤的战友正依靠着残垣断壁互相包扎。
“快,去跟连长汇报,这仗打的太惨了。”班长也被惊呆了,谁也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大涛眼圈通红,他已经看到了受伤的哥哥,身边仅剩三个战友,还在拼命地抵挡着一群敌军的攻击。
大力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他守的这个山头,较矮的一座,也是地势最不利的一座。敌人的进攻最猛,最疯狂。只要跨过这第三道石墙,就是山顶上的两道防线了。
火铳早就不能用了,铁炮得两个人抬着打,三眼铳也已经炸了堂。剩下的两个人人人带伤,勉强还能拿起单刀,根本不能操作火器。
“兄弟们,快推石头,砸死这帮龟孙子。”李大力狠狠的一脚踹出去一块石头,又不停的想用肩膀撞破损的石墙。
石头顺着山坡朝下滚,却被敌人闪身躲过。一群拿着刀枪的敌军正一步步小小的逼近,在这群敌人身后,天佑军一个个正端着火绳枪,瞄准着这道石墙。
“嘭!”一个天佑军的火铳开火了,铁丸打在李大力的身边,他连躲都没躲,继续般石头朝山下扔。
“嘭!嘭!嘭!”连续三枪,李大力的胳膊上一麻,棉甲没有挡住火铳的铁丸,他的左臂又添一个新的伤口。
“哥,你快些朝后跑啊。”大涛急得在心里大叫,他只敢在心里喊,最近的敌军已经离哨所不远了,整个山下已经布满了敌人。
“杀啊!一个营长带着十几个士兵从山顶冲了下来,已经快要接近李大力的敌人迅速又退了下去。
“营长,我这里守得住。”李大力强撑着,靠着石墙累得只喘气。
“别废话,你们班就三个人了,守什么守?快撤到上面去。”营长推了一把李大力,这道防线彻底丢了。很快,敌军一窝蜂的占领了这里。
多铎这个时候就守在营帐里,他早已经对战争场面没什么兴趣了,只需要守在这里听汇报就可以了。
“启禀王爷,西山的第一个山头快守不住了,明军已经退守山顶了。”孔有德满脸笑容,这一仗他又算是立功了。
“好!把红衣大炮拖过去,给我架在山顶上轰,我就不信黄得功能扛多久。”
西山的仗打成这样,已经出乎了多铎的预料了。自入关以后,除了一片石,他还没打过这么激烈的仗。
追李自成那几仗,顶多算是单方面的屠杀,闯军总想着用骑兵来冲后金军的军阵,每一仗都被后金军反杀,打得多铎都觉得无趣了。
就连潼关那一仗,闯军老营的步兵抵抗也没有这么激烈过。伤亡了整整一万五,才勉强把第一座山头逼入绝境。
半个夜晚单方面就伤亡一万五千人,这绝对是硬仗。不过暂时伤亡的都是毫州降兵,多铎也不觉得心疼。
“等会炮一加上去,你们天佑军得给我拼命,我要在今日午时看到黄得功的脑袋。”多铎躺在椅子上,胖身子一动不动,只有一张小嘴夹在两快胖乎乎的脸蛋中间不停的动着。
“奴才已经派了两万人,加上毫州的兵,砍下黄得功的人头,应该足够了。”
孔有德盘算过,他的天佑军战力可不是毫州降兵能比的,按照黄得功守西山部队的战力来看,他认为是打不过天佑军的。
西山有多少人,现在基本已经很清楚,最多不过一万。已经连续打了半夜了,这个时候派天佑军去接手毫州兵,妥妥的抢功。
孔有德觉得自己带两万天佑军过去,是稳操胜券的。至于剩下的一半毫州降兵,还要留着攻城消耗呢。
一阵军号声响起,李大涛听得出来这是后金军的军号。转过一个方位,城外的阵地上,一溜排的红衣大炮正在被前拉后拽,朝着西山方向开去。
伴随着大炮前进的,是一营营装备齐整的天佑军,这些人身上的甲胄比明军要好,火铳、铁枪、三眼铳等等都成排成排的扛在肩上。
看着这样的敌人从山下走过,大涛心急如焚,他知道哥哥那边是很难守住了。可是这是军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半个时辰后,后金军对第一座山顶的总攻开始了,这一次毫州降兵全都撤了下来,天佑军成排成排的朝上冲。
李大力他们这边,火药已经消耗完了,远程武器仅仅只有几只弓弩,零零碎碎的箭支散乱的飞向敌人,大多数都没有击中,掉落地上。
“李班长,你吩咐吧,等会咱们怎么打?”李大力重新当了班长,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手下只有五个人,需要守住一道石墙的缺口。
“兄弟们,这里还有一些长枪,等会一起扔过去。尽量弯着腰,不要露出上半身,天佑军那些火铳准头可不差,咱不能一路面就被打中了。”
战术总是在战斗中总结出来的,尽管火器时代还没有完全来临,可是经历过战斗的士兵们还是总结出来应对火器的办法。
“一定要躲好,千万不能硬冲。等会等他们靠近了,咱们跟他们打近战。”
已经失去远程武器的守军,唯一的办法就是近身搏斗,这是一种赴死的勇气。
李大涛眼瞅着哥哥他们躲在那个缺口的后面,敌军已经在不断的接近中,他的心绷得紧紧的,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十米,几个天佑军举着盾牌,左顾右盼,缓缓前行,后面五个端着火铳的敌军也都死死的瞄着前面。
“丢!”一声令下,一阵长枪飞了出去,越过盾牌手,噗嗤几声,端着火铳的敌军一下子就伤了三个。
“护盾!”天佑军的盾牌手迅速集中,竖起了一面盾墙。紧接着,这面盾墙就被人推着前进。
“班长,怎么办?”
再想扔长枪已经没机会了,天佑军可不是毫州那些降兵,他们依旧在推进,而且反应非常快。
“让我想想”李大力发愁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什么,跟他们拼了。”一个战友站起身,举起一块大石头就要砸过去。
“嘭!嘭!嘭!”一阵火铳想过,战友应声倒下,嘴巴流出鲜血。他的石头是丢了出去,可是他自己却中弹毙命了。
这一砸一倒之间,敌军已经抵达了缺口处。李大力一看,也顾不得想什么了,立刻手握单刀,率先冲了上去。
李大涛从望远镜里看着哥哥从缺口冲了出来,然后一刀砍中了一个敌军的脖子,哥哥的身后跳出了三个战友,也都大喊着一起撞向盾牌。
在连续砍死了两个天佑军士兵之后,李大力的腿一疼,一个盾牌刀斧手一刀砍中了他的大腿。
这是一处动脉血管,血像喷泉一样射出老高,李大力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手上的单刀人就架住了敌人砍过来的刀锋。
“班长!”一个战友端着长枪猛刺过来,大力面前的敌人抓着枪头,痛苦的表情扭曲了他的五官。
“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快撤!”李大力用力推了一把战友,他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尤其是胳膊,像是被抽了筋一样,死活抓不住刀了。
“哥!”李大涛把脑袋埋在土坎儿上,痛苦的低声嚎着。
“快!扶他下去。”观察哨里的班长也看到了对面的惨状,赶紧找人把大涛搀扶到一边。
李大力的身子就跪在哪,身上连续的中了无数个火铳的弹丸,胸甲好几个大洞不停的冒着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