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守贤坐以待毙。耳边的琴曲虽然悦耳,但随音发出的内气却**袭向自己。顷刻晕头转向、战意全无,已经危如累卵。
“慢着!——”
楼兰逸梦突然一声大喝,“你别弹了!”
“呵呵,你终于沉不住气了。”桑宝宝微笑着收起琴,琴音戛然而止。随即跳跃到地上,向楼兰逸梦道,“你还想跟我耍心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意呀?别说是你,就算是很擅长随机应变的武心蝶,他在我面前都跟个孩子似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楼兰逸梦故作愕然,却又正色道,“我突然想起,小时兄弟还欠着帮会一大笔钱。他要是这么死了,这笔钱我们找谁要去?你不能杀他!”
“随便你怎么扯谎,反正他务必要进鬼城。”桑宝宝显然不相信楼兰逸梦随口捏造的因由,又手指颜莺儿,轻蔑道,“就因为你的愚昧,你拖累了你相公和百人拔剑斋。你不能主动求生,居然还好意思求生。在这一点上,你和贪生怕死的武心蝶不相伯仲。”
“你坑了我,你还嘲笑我!”颜莺儿不服,满脸怒色。
“报——”
便在这时,一位杀劫道帮众突然快马如飞地赶到。下马后径自跑到张太清身旁。
桑宝宝见报讯帮众只对张太清窃窃私语,竟无视自己,心里很是不悦。纯美的玉容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怒意。
“嗯嗯,我知道了。”张太清听完报讯帮众的禀报,神色间喜忧参半,快步走到桑宝宝身旁,附耳道,“宝——”
“你干嘛!”桑宝宝陡然撤后数尺,随即皱眉道,“张道主,请你尊重我。”
“啊?”张太清见她不悦,愕然道,“宝宝,你这是?”
“张道主,你忘了宝宝有三讨厌?”路边花微笑着上前,解说道,“宝宝讨厌别人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讨厌别人喊他姐姐、讨厌别人和她穿一样的衣服。能避开这三讨厌,就是尊重宝宝。否则,再尊重也是不尊重。”
“噢!我忘了。”张太清尴尬地拍一下额角,低声道,“宝宝,武心蝶回到凤翔后并没有去皇陵。一切都完全不出你的所料!”
“是吗?”桑宝宝淡然一笑,又向楼兰逸梦道,“根据确切情报,武心蝶回到凤翔后立刻号召了他那两家盟帮。唐小坏从药王谷出兵,绕道野老峪。小祖宗从武陵山出兵,直奔成都。他两家企图和聚义堂在成都会师,然后兵临鬼城和大理。你们要想保住大理、协助我打赢这场仗,那就务必要谨遵我的调度!”
“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是不是让我们冲锋陷阵,你们只搞后勤?”
“笑话。让你们对敌三家的虎狼之师,那不是存心置你们于死地吗?”
桑宝宝宽容地一笑,正容道,“敌人兵分三路,北路的唐小坏会由萧章抵住。中路的小祖宗需要你来抵住。你回城之后,立刻提兵赶往武陵山去成都的那个鹰绝道,那里有我的人马,你和他们协助把守。鹰绝道天险,你们只守不攻,不要让小祖宗攻过来就算大功。至于东北路的聚义堂,那就是我的买卖了。只要你和萧章各尽其职,我不敢说能把聚义堂打得落花流水,但生擒武心蝶是十拿十稳的。”
“呵呵,豪言壮语!”楼兰逸梦拜服地一笑,心里暗嘲桑宝宝大言不惭。忽然忧虑道,“小祖宗身边的叶果果足智多谋,你有没有能人克制她?”
“我就能克制她。”桑宝宝十分自信,“她虽然有些谋略,但等她想出攻下鹰绝道的计策的时候,我们已经把聚义堂收拾完毕。到时候我会赶过去反攻她,那时她该想的不是进攻,而是逃跑。”
桑宝宝说到这里,语气转为严肃,“咱们三家对敌他们三家,打胜了各享其利。如果打败了,我们可以退进鬼城,立于不败之地。萧章可以退回迷宫,他们也束手无策。你们有退路吗?他们三家如果攻打大理,那真是易如反掌噢。”
“你的疑心太重了。”楼兰逸梦苦笑,“有巴陵镇和时守贤,这还不足以表明我们的诚意么?既然已经结盟,理应同气连枝、共挫强敌!我不为你战,也该为自己战!你说是么?”
“你有这个觉悟,我深感欣慰。”桑宝宝赞许地点点头,“你们这就回去,积极备战。——鬼哥,你派几个人把时守贤送进鬼城。——匪哥,你带上一些人跟着楼兰逸梦去巴陵镇,把地盘交割一下。”
“嗯!”夜有鬼和路有匪齐声答应。
桑宝宝见时守贤已被几位帮众押着过了鬼门关,便将捆缚在楼兰逸梦身上的回龙索解开,微笑道,“我真为难你了,别生我气。”
“客气。”楼兰逸梦皮笑肉不笑,向身后随行众人道,“咱们走!”
“老公,帮我解索呀!”颜莺儿见楼兰逸梦对自己视而不见,眼眶中的后悔泪顿时滚落,哀声道,“老公你原谅我啊!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楼兰逸梦勃然变色,突然挥笔将她臂间的回龙索挑开。
“老公,你原谅我了?”颜莺儿抹一把眼泪,劫后重生的欣喜溢于言表。
“畜男,”楼兰逸梦不答,转而向旁边的杜畜男道,“把你的法剑给她!”
“大哥,你的意思是?”杜畜男一脸惊愕。
“不错,别耽误工夫!——给她剑!”楼兰逸梦说完,恨恨地瞥了颜莺儿一眼,背转过身。
杜畜男是百人拔剑斋的逝剑长老。因为“逝”有逝者之意,所以逝剑长老暗喻着执法长老。杜畜男抽出腰间的法剑,缓缓放到颜莺儿身前,神色俨然。
“老公!”颜莺儿怔怔地注视着身前的剑,深知这把剑的旨意。一时心中酸楚,望着楼兰逸梦的背姿,垂泪不止。
“桑宝宝,”颜莺儿收起泪容,目光意犹未尽地转向桑宝宝,哀切道,“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完成我临死前的一个心愿?”
“你想穿着我的绝尘画鱼装自刎?”
“是!”颜莺儿点点头,“我太喜欢你那套衣服了,真的好美好美!你可怜可怜我,让我穿着你那套衣服死。我会很安详地死去,不会让半点血溅到衣服上,行吗?”
“不行。”
桑宝宝不假思索地一语回绝,严肃道,“我那套绝尘画鱼装,它的可贵之处不在于它穿起来漂亮,而是在于它象征着纯洁的爱情。你为了这套衣服,失去了爱情和幸福,你现在不憎恨它,居然还要穿着它去死,你真是至死不悟!——爱情和衣服,哪个重要啊?要是我,我宁可穿得破破烂烂,我也不会为了一套衣服就轻视爱情。”
“可是……”颜莺儿羞惭满面,鼓起余勇道,“可是我就是喜欢那套衣服,我打心里喜欢、我忍不住心中的喜欢——”
“呵呵,你很愚昧。”
桑宝宝无语,轻叹道,“衣服好看,是穿给谁看的?还不是穿给喜欢自己的人看的?现在喜欢你的人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还穿它干嘛?——我没有你幸福,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我。所以我把那套衣服尘封起来,等我找到和我相亲相爱的那个他,我才会穿给他看,那时的我才是最美的我。当然,他如果喜欢我,我穿什么他都同样喜欢我。”
桑宝宝自顾自地憧憬、遐想,神色间娇羞无限。
“你真傻,这么好的衣服还白白放在那里。”颜莺儿对耳边的微言大义浑然不觉,哀求道,“你就让我穿一穿那套衣服吧!你让我死得甘心——”
“我说了,不行。”
桑宝宝丝毫不为她的哀求所动,郑重道,“爱情和美衣,哪个女孩都想兼得。我们没有爱情,就像男人没有功名,是孤苦、是一无是处、一点价值都没有。但没有好看的衣服,那就无所谓。——你如果对爱情十分忠贞,我一定会给你穿上绝尘画鱼装,我想沾沾你的光,让爱情早日眷顾我。但是,你亵渎爱情,你根本不配穿这套衣服。如果我让你穿了,我也会得罪爱情。你就死心吧!”
“真不公平——”颜莺儿缓缓垂下头,凄然长叹。捡起身前的法剑,黯然道,“绝尘画鱼装,我这么喜欢你,我连和你沾一沾指的缘分都没有。你的主人这么糟蹋你,把你封存起来,你还要陪伴在她身边!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颜莺儿长叹数声,凝视剑身。右臂一拉,颈血鲜红。
“走!”楼兰逸梦听到法剑坠地声,知道颜莺儿已死。头也不回,招引路有匪和随行众人匆匆而去。
“哎!——悲剧,又见悲剧。”
桑宝宝低声轻叹,拉起身旁路边花和路边草的手,正容道,“每个女孩都渴望爱情,但是爱情来了,又常常冷落爱情、反去追求别的东西。像颜莺儿,她有真爱,还去追求可有可无的绝尘画鱼装。她到死都不明白,绝尘画鱼装就和爱情一样,是可遇不可求的。女孩愚蠢到像她这样,注定是悲剧。”
“嗯!”
路边花和路边草点点头,紧握着桑宝宝的手,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