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姗步出茶室后站了一会儿,深呼吸几次看了看身后,才迈开脚步;她不是在等杨国英出来,以杨国英的地位、性格脾气来说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追出来的。倒不是说杨国英不善于求人,她只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拉拉扯扯,很丢面子、很丢身份的。
之所以站了一会儿,是因为紫姗有些微的头晕气喘,不得不停下来稍稍的休息一会儿;她的心脏不太好,但也没有不好到情绪一激动就会发作的地步,如她和凤大勇的纠缠中就不曾有过不适。
原本以为见到杨国英,她会心平气和的把话说完,会平平静静的离开,并不会再伤心再生气;但是她真得没有想到,面对杨国英的时候依然让她无法不激动。
紫姗缓缓的向家走去,心里乱糟糟的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二十多年来生活中从来没有存在过的母亲出现了,就算是看透一切依然无法把杨国英当成无关之人。她真得不知道,自己对杨国英的心结大过凤大勇。
没有得到过自然谈不上什么失去不失去,可是看到杨国英的那张脸,紫姗还真得宁愿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至少她还可以想像,至少她还有一丝丝的希望。
二十多年前,杨国英离婚后丢下了紫姗;那年紫姗还在襁褓之中、还在吃奶,按着法律她被判给了母亲杨国英:但是,杨国英把她丢在法院离开了,没有交待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一张字条,就把她扔在法院走掉了。
之后法院联系不到杨国英,只能把紫姗的父亲李耀旭找来,让其把紫姗带回去。这么多年来,紫姗一直很想知道,杨国英当年是为了什么把她丢在法院的?离婚的时候大可以声明不要孩子的,她既然没有说为什么在离婚后要把她丢下呢?
紫姗的父亲是书香门第,当年是去东直省公干的时候认识了杨国英,之后两个人结婚后李耀旭原本想在那里安家落户的;后来婚姻破裂后他就想离开伤心地,只是工作调动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带着孩子,只得先把紫姗送回老家蓝水市。
李耀旭对过往的那段婚姻从来不提及,就算是后来紫姗长大问起他也只是吸烟而不发一言;所以,当初杨国英和李耀旭之间发生了什么,紫姗什么也不知道。
多年来的迷团,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当面质问杨国英的,可是刚刚在茶室之中她却没有问出来;忽然之间,紫姗就不想问了:二十多年,不,应该说是要三十年了,问与不问还有什么意义吗?
不管当初杨国英和李耀旭之间发生过什么,不管杨国英又是因为什么不得已、或是什么可笑的借口——她李紫姗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近三十年过去,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已经不再是需要妈妈呵护的小孩子,就算是问出真相来予她来说还有什么用。
知道与不知道,现在真得不重要了。紫姗低下了头,两滴泪水滴落在鞋子上,冲开了鞋面上薄薄的尘土,留下了两个圆圆的痕迹;很快的,泪水就会蒸发,痕迹也会不那么明显,再说明显与不明显又有谁会在意呢。
紫姗抬起头来,看不出她有流过泪水,就好像那滴泪水不是自她的眼中流出;泪水是在她低头的霎间落下,并没有在她的眼角或是脸上留下丁点的痕迹:不要流泪是她对自己的要求;虽然冷不防掉下两滴泪水来,但是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
那两滴泪水没有人看到,那就是没有存在过。她的伤心与伤口,从此之后就像十八岁遇到凤大勇之前,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舔,绝不会让其它人看到。泪水,就是软弱,予男人和女人来说都是一样,而要活下去人就不能软弱只能坚强。
紫姗挺起了胸膛,在心底对自己说一句:你不坚持,软弱给谁看?没有一个人可以借给她肩膀歇一歇,更无一人的胸怀可以任她流泪,那么她只能抬头挺胸往前走。
因为,她还有女儿;她不能让女儿再次离她而去,也不能让女儿尝她曾经的苦。有母亲,对于孩子来说天就不会是整个塌下来,从前她幼小的肩膀撑不住时,无人为她把天空撑起来,现在她已经是成年人,要为女儿撑起那片天空。
回到家中的紫姗累得半个手指都不想动,虽然她今天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动,可是就是累;她躺在床上昏昏睡去,梦里全是一把又一把打开或是合上的伞。
再大的伤痛,只要你好好的睡一觉,再次看到太阳的时候就会好很多;尤其是在好天气的时候,你可能会把所有的不快都丢在脑后。
今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是那样那样的蓝。紫姗看着蓝天上的洁白的云朵,忆起十年之后的天空已经不是这样湛蓝的颜色,心中很自然生出珍惜之意;她要珍惜的不只是蓝天,更是她现在还拥有的一切。
有几个人可以在四十岁的时候重新回到十年前?紫姗便把杨国英的事情丢在了脑后,和宝宝在床上玩闹了一阵子起床,然后就听到了门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