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正业则是担忧的看了一眼黄丽娘,垂下头不说话。
“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邹晨笑着说。
“好事?”邹正业抬起来不解地问道。
“正是,阿爹。您想想,咱们乃是农户,而外祖家已然是换了门庭,成了耕读之家。此事若是对外宣传乃是二舅舅想出,咱家在他的启发下才搞出的这个养活物。虽然明面上看着咱们是吃亏了,然则实际上咱们是赚便宜了。”
“这个东西,自古以来便无人想得出。若是真传到东京城,官家必定欢喜。官家若是欢喜,那赏赐必然是多多。这么多的赏赐,咱家无财无势,岂能守住?少不得受那些官吏们盘剥索取。咱们若是对外说这是二舅想出来的,咱家只是按着他的想法去做。虽然少了一个好名声,不过实惠还是落在咱们头上。想必外祖是不屑于和咱们争抢这些微末之利吧?而且若是我二舅真的借此势中了举,那便可以去东京参加正月的府试,到那时,若是中了状元或是探花,与咱们家也是有好处啊。”
邹晨说完这些,邹正达一拍大腿,“正是,咱们得利,他们得名,凡事有他们在前头挡着。……呃……弟妹……嘿嘿……”看着黄丽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黄丽娘见状便笑道:“如今我是邹家妇,自然事事要先为邹家着想。二哥说的极是,小晨说的也有理。那三哥?……”
“我自然也是没意见!”邹正业就道。
当下家里人便决定了下来,等到黄里正回来之后,由邹正业说了一番,黄里正听了自然是极为高兴,连连称赞邹正业明事理,并说道以后年年的活物均由黄家包了,黄家在宛丘也是有一个酒楼,可以包销活物。
第二日黄家人一早便回去,邹正达和邹正业送到了村外才回来。
邹晨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想道:“所谓亲戚,也不过如此,一旦有利益便闻香而动。邹家若是想自保,现在必须依附于黄家。黄家虽然对邹家好,也只是基于对黄丽娘的爱意。只希望自己的四个哥哥能有出息,考中举人,只是到时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这天下考到了四五十岁还未中举的不知凡几啊!”
黄里正走了没几天,便有消息慢慢四散传播开来,原来这邹家养活物,竟是黄家二郎的计策。那些读书人原本对此事持不屑的态度,一听此事乃是读书人提议的,竟一改先前的语气,对这邹家多有褒奖,甚至还有读书人写诗称赞邹家兄弟。
自此之后,凡是有人来问,邹家均声称乃是黄家二郎的提议,他们也不过是照着办罢了。如此,消息传了几天,宛丘终于有了动静。
一天正午,邹家人正在吃饭,突然听到前院的狗叫,待出去一看,原来竟是黄家三郎黄天明,他骑着一匹马,满身大汗面带焦急之色。
邹家兄弟连忙将人请到东院,黄丽娘看到后吃惊的问道:“小弟这是怎么了?莫非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黄天明喝了一碗水,理顺了气才说道:“姐夫,邹二郎,家父才得了消息,今日下午知州陈公(陈执中)率通判和录事参军将至邹家庄看察占城稻和稻田活物,你们尽快准备一下吧。”说完了之后,接过邹晨端来的一碗素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家里人得了这个消息,均是大吃一惊,邹家人别说知州了,连县令都未曾见过,平日见过最大的官员也不过是里正或者下乡的差役罢了,怎么今天突然就有知州来临。这一下慌了手脚,邹正达连忙去请邹里正商议,让二郎去请邹老爷子,邹正业则是陪着黄天明问计。
黄天明笑道:“姐夫不必惊慌,这陈公最是公正,又深得帝宠,与农业一事上又有建树。你们言语上恭敬些既可,若是陈公垂询,只须将实话奉上,……”又思忖了一下补充道,“二哥也会陪在陈公身边,到时姐夫……”
邹正业正色道:“稻田活物本就是二哥传与我家,三郎放心,必不会有错话。”
黄天明听了此话,肃然站起身,整整衣袍长揖了一礼。
一会里正和邹老爷子都被请来,里正在路上已经听邹正达说过,到了之后又听黄天明重新说了一遍,喜上眉梢,“咱这邹家庄近百年来也只有先唐时县令大老爷来过一次,如今竟是能接待知州,这真是祖上冒烟,天大的荣耀啊,哈哈哈……”又吩咐了邹老爷子几句,让他在知州前莫说错了话,尤其是这稻田活物一事,不可随意开口,看到邹老爷子点头方离去请各位族老和乡书去了。
邹老爷子坐在东院的走廊上,还犹如在梦中,知州大老爷居然要来看儿子们的稻田?这可真是喜从天上来啊。一时之间看着两个儿子,竟是觉得个个亲切无比,往常觉得没本事窝囊的老三,这会也越看越爱。
大手一挥道:“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尽快打水擦地,将家中清扫一遍,万一大老爷一时兴起要来家中观看,省得到时一片脏乱。嗯,这真是我老邹家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荣光啊,待知州走后,定要去你们祖父坟上奉香祷告,让祖宗们也欢喜欢喜,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