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是孟夏五月天气,天空中艳阳高照,远处河畔柳丝低垂,撩动起一层层涟漪。满院花树摇曳,芳蕊缤纷,一缕微风卷帘而过,暗香盈动,萦绕鼻侧。
邹晨坐在会计室中,对面是公孙季父子,不时有几份已经盘好的帐送到他们的面前。室外,不停的有人走来走去,旁边几个房间内隐隐传出劈啪做响的算盘声。
和其他的商家不同,邹晨家的几个作坊,全部是由一个几十人的会计室进行所有帐务的核算和总结。每月进行一次月终审计,每半年进行一次年中审计,满一年再进行年末审计。
会计室有权利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对所有的作坊和棉织厂进行帐目统计和查帐,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然而会计室却没有经营决策权和建议权,只有审计权,只能将帐目进行审核然后交给几个作坊大掌柜。
所以邹家的帐目不象别家的商号那般杂乱和无序,由于每月都要进行审核,几个作坊运转至今没有出现一例贪污的事情。
邹晨曾说过:“你们在邹家根本不需要贪污!因为我给你们的,比你们贪污得来的钱财要多得多。贪污,你们还需要提心吊胆,可是你们正当得来的钱财却花的极为安心。”
邹家的几个作坊,掌柜们的薪水在同行中是有名的高,不仅如此,邹家还给每个掌柜都配备了四名使从,使从的费用全部由邹家承担。从吃到穿,再从住到行,邹家不需要掌柜们花一分钱,全部由邹家承担。
所以许多在别家商号做掌柜的人,曾私下流传一句话“做掌柜就要做到邹家来请,这才算真正做得好。”
邹晨仔细的看着帐房传过来的四月份细帐,拿着炭笔不停的在旁边的纸上列着算式,然后又在算盘上拨动几下,核算着产入支出。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却又嘈杂的很,只听闻劈啪的算盘声。
突然,邹晨面前的桌子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公孙璐用手指了指外面,只见刘成探着头站在走廊下面往会计室里张望。
邹晨走出屋子,穿上木屐,刘成急忙迎了上来,焦急的说道:“小女郎,不好了,仇九被关进开封府了。”
“你说甚?”邹晨吃惊的看着刘成。
刘成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已经有不少帐房开始注意这里,他连忙拱手请邹晨到一旁说话。
到了院外,站在树荫之下,刘成方道:“回小女郎,九哥前几日说是陪着五娘子到京中游玩,也不知怎地,竟是冲撞了驸马都尉李公炤的车驾。当时五娘子被撞了一下,九哥勃然大怒,带着家丁就……就……”刘成说着说着抹了一下虚汗,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往下说了。
“九叔他怎么了?难道是被驸马以强凌弱给关起来了?”邹晨焦急的问道。
“不不不!小女郎误会了,不是的……是九哥把驸马都尉李公炤毒打了一顿……”刘成打心眼里佩服仇九,这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敢打驸马啊,打完了之后还抓着驸马逼着他向浑家道歉。猛人啊!可是虽然心里佩服,但是仇九被人给抓起来了,得尽快的把他给捞出来啊。
邹晨都听傻了,“刘成叔,我没听差吧?是我九叔把驸马给打了一顿?”
刘成点点头,“九哥把驸马都尉给打了一顿之后,抓着他让他去向五娘子道歉,李公炤不肯,九哥他,……他就照着李公炤的脸左右开弓又打了**掌,……”刘成艰难的说完,偷偷抬起头看了看邹晨的表情,看到她似乎还傻着,便又低声说道,“李公炤名李玮,乃是先太后之侄孙,其父名李用和,兖国大公主之夫,……”
“哦,是他啊?……”邹晨拉长了尾音,“怎么不把他打死啊?这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脏了自己的嘴,还啐了一口。
刘成是不知道南风郡主这段十几年前的公案,所以见到邹晨居然赞同仇九打人,立刻着急了,“小女郎,得想办法把九哥给弄出来啊,这打了驸马可不是小事啊!弄不好,给判一个不敬的罪名发配到哪里可就糟糕了。小女郎,赶紧写信给五郎吧,让他求着相爷捞人啊。”
前几日,开封府衙大堂中,欧阳修刚刚升堂,看着堂下的原告被告,瞠目结舌。
堂下,一边是驸马都尉被打的头破血流,一边是南风郡主之夫气势汹汹的要扯着驸马都尉向他浑家道歉。两方人马,在开封府的大堂上你来我往,唇枪舌箭好不热闹。开封府外面看热闹的民众把府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爬上了墙头就等着听知府欧阳修大老爷宣布结果呢。一开始还有衙役们驱赶一番,可是随着堂上唇枪舌箭的升级,衙役们纷纷溜了号,躲在堂下聚精会神的偷听。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早早的辞职呢?我翰林学士做得好好地,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做这个开封知府呢?”欧阳修痛苦的直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