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对一个心智成熟的人来说,似乎是奢侈品。
压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哪怕是孤单寂寞的要死,哪怕明明已经无法抑制,却仍旧装作一副坚强的样子。似乎眼泪代表着软弱,一旦哭出来,得到的只是或同情或同情或嘲讽,而不是理解和鼓励与支持。
梅荣华是个固执的人,不管嘴上怎么说,她心里都固执地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是二十多岁的老女人,所以,眼泪注定无缘。所以,当初不管怎么挨打挨骂,她都没有哭过,这种行为被大人定性为“皮实”,顾名思义,调皮又结实,不怕打。
梅家兴慢慢走过来,一只手抓了个亚腰葫芦,另只手扯了扯梅荣华的胳膊,说道:“姐,别哭了,看咱俩种的亚腰葫芦,你去四舅家没多久,就都长好了。这个长得最板正,给你。”
朱氏擦了擦泪,笑着说道:“大妮子,在你四舅家,你四妗子待你不好么,别哭了,赶明儿我去找她理论去。看把俺闺女欺负的,一回来就拉弦子。”
拉弦子,便是拉二胡。农家人打趣小孩子的时候时常用到。小孩哭起来,咿咿呀呀呜呜的,着实像极了二胡哀婉凄凉的声音。
梅世安把几个人都扫视了一遍,还有站在那的几个冷冷不知所措的娃,心里感慨道,终于回到家里了,活着回来了。活着就是福气,活着才有盼头。
这边家人相聚,那边讨账的已经在来的路上。
孟氏穿了一身白色貂皮,头发绾起来,爆发户的模样,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怎么才能轻而易举讨了债,又能趁机敲打一番。而且,不是有人说,看到梅荣华那死妮子和他爹一块回来的么。既然回来了,那自然要好好心疼她一下。
朱氏皱着眉头问道:“他爹,这么长时间,腿还疼吗,有没有落下什么毛病来?”
梅世安摇摇头回道:“早就好了,没啥大问题,也就阴天下雨的时候,稍微有点疼,不过不碍事。”
朱氏蹲在梅世安的跟前,拿着棉垫子往梅世安腿上裹,说道:“天冷了,我就怕你腿疼,你看,缝了两个棉垫子,以后天天都绑上,等暖和了再取掉。”
等朱氏站起来,坐在炕上的梅世安一把抱住她,她挣扎了两下,后来也就老老实实让他抱着了。
梅世安说:“他娘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当初我就不该狠心走。”他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看你现在瘦成啥样了,以后咱俩操心掏劲儿的日子还长着哩。”
朱氏抓了抓梅世安的胡茬子,说:“别说我了,你看看你,不也是一样,瘦得跟麻杆似的。看得我心里难受。”
“哎呀,听说世安哥跟荣华回来了,发了大财是不是?”孟氏的声音在院子里响彻,生怕有人听不到。
朱氏整好衣裳,说道:“估摸着是看你回来,咱大嫂讨债来了。”
梅世安问道:“咋?你找大哥大嫂借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