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京以来,因着安年的关系,她与太上皇,以及太后都有过不少接触,然永安帝,却是连正面也没见过的,更遑论是说上话。
对于前世疼爱自己的父皇,她心里始终是挂念的,还有母妃,若是可以,她也想见一见母妃,只是她知道不是她想,就能见到父皇和母妃的,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安年帮忙,是以她一直将这个念头深埋在心底。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又难免不安起来。她已经不是父皇宠爱的公主了,而是一个与父皇忌惮的逸亲王府有关联的平民女子,她不难想象父皇召她进宫是要如何地试探她,那么到时候,她该要如何应对呢?
顾安年察觉到苏荷求助的目光,心中猜到了她的想法,默了默,神色如常道:“我不会左右你的想法,我只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是苏荷,至于其他的,该如何做,都由你自己决定。”
随即点了点头,轻声道:“快去吧。”
苏荷心中一跳,不由眼眶泛红,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传旨的太监走了。
在进宫的路上,苏荷想了很多,包括前世作为琦娴公主的,以及现在作为苏荷的。
她突然发现,过惯了轻松自在的平民生活后,她已经不再期待回到华丽的皇宫了。她甚至很久没有回想过在宫里的事情了,对于现在她来说,关于琦娴公主的一切,更像是一个梦,还是一个让人疲惫的梦。
而比起作为琦娴公主时所得到的富贵荣华,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的宠爱,她更在意现在作为苏荷时所得到的自由和无拘无束。更重要的是,作为苏荷,她已经有了很多无法割舍的东西,这些是琦娴所没有的,甚至是琦娴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前过得好。
想通这一点后,心里的不安忐忑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份见故人的喜悦——她还是无法完全舍弃前世的一切,但对于她来说,父皇也好,母妃也好,都只能算是故人了,而不是亲人。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低垂着头,苏荷规规矩矩地跟着传旨的太监到了御书房门外。
太监进殿通报,等到里面传出抑扬顿挫的一句“宣苏荷进殿”,苏荷便恭恭敬敬地跨进殿门,行至殿中跪下磕头,口中三呼万岁。
永安帝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看似镇定,却带着几分局促紧张的小姑娘,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反应倒是在他预料之中,毕竟是在行宫与太上皇太后相处了两个月的人,又一直住在逸亲王府里,若是还像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那般没规矩,连面个圣都慌张无措得直打颤,那可就引人深思了。
当然,也不排除苏荷现在这副模样也是假装的。
略一沉思,永安帝让苏荷免礼起身。
苏荷谢恩起身,地站到一边,心里琢磨起永安帝可能会问的话。
几句不痛不痒的夸赞后,果如苏荷所料的,永安帝开始试探了起来。
“听闻你祖籍是在雨桐县的鞍头村,是为了替弟弟治病才到京城来的?”
永安帝语气还算和蔼,但做了他十多年女儿,从小不断讨好他的苏荷又怎会不知他的脾性?这不过是永安帝让人放低戒心的伪装罢了。
稍稍凝神,苏荷假意带着几分疑惑与受宠若惊,恭声回道:“回皇上的话,小女子老家确是雨桐县鞍头村,后来偶然结识了逸亲王妃,为请王妃娘娘替弟弟治病,就追随娘娘到京城来了。”
永安帝眸光微闪,没想到苏荷会自己提起逸亲王府。顿了顿,他又问:“你如今住在逸亲王府?朕听闻逸亲王妃很是疼惜你呢。”
苏荷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惴惴道:“回、回皇上的话,小女子确实借住在逸亲王府,王妃娘娘对小女子颇多照顾。”
她的回答中规中矩,且老实地承认了与逸亲王妃的关系,永安帝凝视她良久,想从其中看出点什么端倪,却终究是徒劳。
永安帝不由得思忖,从苏荷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知道他对逸亲王府的忌惮的,那么她既然知道,为何还敢如此直言不讳地承认与逸亲王府的关系?她到底是真的大胆呢,还是在进宫之前被好生提点过了呢?
不管是哪种原因,永安帝不打算再委婉地试探了,他索性摊开一切,似笑非笑道:“朕派人查过,你是镇南王义兄的侄女,认了镇南王为义舅,又与镇南王世子感情深厚,后来更是经由镇南王认识了逸亲王妃,能得镇南王与逸亲王妃看重,可见你确实如太后所言,十分聪慧机灵。”
苏荷心下微颤,垂首道:“谢皇上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