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关咱家什么事,可是……”刘承志说到此,叹了一口气,“拿着条子过来的人,都是家中贫苦的人家,有些都是举债买种。我有心不认,可是哪里狠得下来?”
刘承志想起了今天来的一个巍巍老者,已经六十岁高龄,头发全白了,拿着刘承业写的文书跪倒在他的面前。
他不是铁石心肠,眼见得这样的老人家跪倒怎敢生受?
“刘粮长,俺不求恁家退钱,只求恁家能如约把种子卖给俺家就行。哪怕少给点也行,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就等着种子救命。俺家已经想好了,今年借些高利贷先对付着过去,明年等到麦子丰收了,把粮食卖了还高利贷。”
老丈说着就流下泪水,引得旁边的人也是落泪不断。
大家伙都是等着刘家的种子救命,可是今年刘家的种子却不能卖了。就因为叶知府下了一道公文,刘家的种子必须如数上交国库。一听到这个消息,南河村的人彻底的炸了毛,刘承志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村民。
看到这个老丈这样,有些人同情,有些人却是不屑一顾。
只有二十亩,卖给谁不卖给谁都是一个问题。哪里能轮到外村人来抢?
刘承志更是震惊,他是真没想到大哥失踪前还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麻烦?难道刘承业就不知道,哪怕他卖出去种子,只要二房死咬着不认,谁还能逼着二房往外卖种子?
是了,刘承业定是想着二房软弱可欺,到时只要买种子的人逼一逼,刘承志定会心软替他把帐给平了。
凭什么让二房一次一次的帮着大房补窟窿?就因为二房心善吗?
刘承志此时恨不得把刘承业找出来,然后毒打一顿。
可是他再恨刘承业,眼看着这些人跪在地上求他,他也狠不下心。可是若是卖给了他们,刘家连自家种子都没有办法保证。
雪梅听了刘承志的话,莞尔一笑,“爹又何必苦恼?这是大房的事情,怎么就找到咱们二房的头上?这件事情爹只管推给敬东哥就是,他老子惹出来的麻烦让他处理。”
刑氏眼神为之一亮,极为同意雪梅的话。
“就是,大房的麻烦让大房处理。难道就为了孩子大伯你就把种子全卖给他们?可是就是卖了估计也不够,那咱们家怎么办?明年上哪弄良种去?今年的麦子可是孩子们呕心沥血一天天看护着长大的。若是你把麦种全卖了,等到秋天就只能种以前剩下来的,那又得再培育一年才可以当种子。”
刘承志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可是看到那些买了种子的人,我心里不落忍……”
雪梅摇头,刘承志就是这样善良的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哭求。可这也是他的软肋,只要被人抓住这个弱点,他就只能一次次吃亏。
“爹,你不落忍不假,可是你得想想,今年咱家就只剩下二十亩的种子。若是你为了填大伯的坑,把种子送给那些人。咱们家亏钱就不说了,想想咱村子里的乡邻们会怎么看?怕是爹今年的夏粮都不好收……”
刘承志性子软,雪梅就从其他方面开导他,他今年才升的粮长,若是收粮时村民都抵触他,看他拿什么收?难道他真的得雇佣一些地痞流氓们来强收粮吗?
果然,刘承志立刻醒悟,本来说好能多卖些种子给村民们,可是现在每家只能分到一两亩。村民本来就心生不满,只是见到大家都是这样分的,便也罢休。如果全给了别人却不卖给村民,只怕村民要造刘家的反。
刘承志想到这里,出了一身的冷汗,也更恨刘承业了。
“孩子他大伯只要是有银子就行,他才不管别人的死活。这倒和芳兰一样,真是亲爷俩。”刑氏生怕刘承志再软下来,在旁边刺了一句。
听到芳兰的名字,刘承志脸色变了,猛地站了起来,和刑氏交代了几句,便掀起竹帘出了上房。
看到刘承志出去了,母女俩人相视而笑。
到了下午,老宅那边传来了话,说是敬东愿意出钱买刘承业打出去的收条,并且愿付三分高利贷的利息。
“这算下来,敬东哥一下子就要花出去百来两呀。”雪梅算了算收条,大为吃惊。
“可不是,”刑氏哼了一声,“有个这样只顾得自己快活却不管别人死活的老子,可苦了敬东喽。不过呀,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雪梅叹了口气,想起了敬东刚刚过来时话里透露的意思。
敬东道:“这次我们大房可是伤筋动骨了,这些银子拿出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钱了,以后怕是全家人都要受苦。今年就不说了,我们也知道二叔的种子去年就定好了人家。只是希望明年二叔能卖给我一百多亩的种子,好让侄儿也挣些钱。还有,这些钱一出去,怕是找我爹的人手要减少些,毕竟这些人在十里八乡的找人,也花了不少的银子……”
刘承志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敬东一直派的有人在外寻找刘承业,现在都过去半年了也没找到,也是时候收拢人手了。其实现在家里已经不报希望,总觉得刘承业可能在哪里遇害了。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谁敢把话说出来。
其实敬东倒觉得刘承业失踪是好事,如果他没失踪的话,就光这些欠债就足够摘掉他头上的童生帽子。可是现在一提起刘承业就是唏嘘,觉得他不明不白的就失踪不见,很是可惜,倒是没有多少人在意他在时做过的恶事。
倒是无形的让敬东逃过一劫,毕竟他和刘承业是亲父子俩,父亲被革了功名,他能逃得掉吗?
敬东也觉得奇怪,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损人而不利已。
可是好的是,他不在了,以后省得麻烦。
不知道刘承业知道了儿子的想法后会不会抓狂,然而整个刘家因为他不在,都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一转眼,五月已至,到了夏收的时间。
今年的夏收和往年不同,往年不过是自家看自家的田,可是今年大家都把目光投入到了刘家的麦田里。早几天起,就有衙役日夜吃睡在刘家的百来亩种麦田旁边,就是生怕有人偷偷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