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七月的罗娴娘,肚子高高隆起,瓜子脸也变得微圆,倒更显皮肤润泽光腻。
此时的罗娴娘,一身家常打扮,衣料轻薄却华彩夺目。
那银红绣花的罗衫下,两条玉臂圆润如玉,正端着巴掌大小的厚胎彩纹汤碗,使着小银勺,动作优雅地挖着碗里的甜汤吃,有一下没一下的,边吃边听着底下的碧纹回话。
“回夫人,已是送过去了。”
碧纹恭敬地垂手站着。
屋里也只有罗娴娘和她两个人。
门窗却都开着,一眼就能看见外头的动静。
主仆两个便似家常聊天一般,任谁也想不到说的话里还会另有玄机。
“哦,可见着我那位堂嫂子了?”
罗娴娘漫不经心地问着,半垂的眼光里却闪过一道寒光。
哼,想用那陈年旧谷子的事来讹人,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孙太太说了,谢谢夫人送去的二百两奠仪,不过,这关口大房日子实在艰难,那边府里人人势利,捧高踩低,大房的家底,原就是大太太掌着,大太太那事一出,本钱赔得七七八八,说不得没多久大房一大家子又要被扫地出门,因此上,孙太太说,她想着夫人从前跟婆婆关系最好,想必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房过不下去的。”
碧纹一边说着,却是低垂了头,不敢看罗娴娘的表情。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她是真怕了啊。
就连自家的公公,都曾经开口警告过,要自己替夫人跑腿的时候,小心着些,莫要做得过了,把自家人也给带进去。
可身为罗娴娘陪嫁的大丫头,她怎么可能抽得了身?
罗娴娘用手中的小银勺,慢慢地拨拉着汤里炖得烂烂的燕窝丝儿,眼皮轻抬,慢声细气地道,“她要多少?”
就知道大房那般视财如命的作派,二百两银子哪里能添得满?
碧纹道,“两万……”
罗娴娘细眉高挑,把手上的汤碗顿在案上,碗勺相碰发出叮当声响
“两万!她怎么不去抢?”
碧纹低下头去,“孙太太说,若是大房不得已出去,就先向夫人借两万使使,日后再有难处,想来夫人财大气粗,拔根毛就够她们全家嚼用了。”
哦,合着这两万还只不过是个开始,大头还在后面?
罗娴娘气极反笑了。
“呵呵,这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你也不用搭理那头了,再派人来就拿棒子撵了出去!”
干什么?
以为自己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若是原先,自己在这边没底气,杜氏又活着,许是会忌惮着一二,如今杜氏两腿一伸,自寻了断,死无对证,自己还怕她个甚?
罗娴娘冷笑着,一边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皮,目光一触到那浑圆鼓起,就变得温柔带笑,满是得意起来。
“嗯,夫人,那孙氏还说了……”
碧纹犹豫地看了看罗娴娘,琢磨着后头这话该如何说。
“她还说什么?”
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罗娴娘背朝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半躺半坐,仿佛听个乐子一般,朝碧纹挥了挥手。
“孙氏说,夫人可别舍不得,她婆婆大夫人那天夜里上路前,专门寻她说了好一厢话呢。”
罗娴娘摊在榻上的手,不由得就握成了拳。
说了好一厢话!
还能说的什么?还不就是那点事呗。
那事,说起来是令人不爽,但人嘴两张皮,那孙氏敢胡说,难道就不怕遭来长宁侯府的报复?
罗娴娘的拳头又慢慢地松开。
笑道,“没想到大伯母跟儿媳妇倒是婆媳情深啊。”
碧纹有些紧张地继续说,“孙太太说,她婆婆临终之前不单跟她说了掏心窝子的话,还给了她一条裙子,说这条裙子,将来值钱得很,万万丢不得。还问,说,说,夫人想不想得了这条裙子去?”
身为罗娴娘的大丫头,她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裙子?!
罗娴娘面上顿失血色,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目光狠厉,“她说什么裙子!”
碧纹额冒冷汗,正要开口,就见罗娴娘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夫人!夫人!”
碧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上前去扶着罗娴娘。
罗娴娘抱着肚子,已是疼得面上扭曲,肚子里好似有千把小刀,忽东忽西地戳着,钝钝的痛,然而却越来越清晰强烈!
红色渐渐地自裙底洇了出来。
自己这是要……
可孩子才七个月!
罗娴娘惨叫着,把孙氏骂了个千百遍。
孙氏,老娘要你不得好死!
长宁侯府的正院里一片混乱。
丫头婆子有探头探脑打听消息的,也有没头苍蝇来回乱跑大呼小叫尽添乱的。
罗娴娘的产房早就备下,就在院子的一角。
早有婆子们把痛到昏迷的罗娴娘抬去产房,虽然东西都备得齐,然而因为月份还早,稳婆虽是订下,却并没接来候在府里,此时碧纹便张罗着叫人去抬了来。
三个稳婆被飞一样地拿轿子抬进来时,罗娴娘已在床上打滚嘶叫得快没了力气。
然而本该下朝就回府的苏侯爷却是寻不到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