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妤在次年暮春时启程离开长安,皇太后照原计划携桓宓一同前往卫国,商墨凌自是不情愿,亲自求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蹙着眉叹息:“你一定知道我将她带走是为了什么,陛下,我已经老了,没有力气再为你收拾残局。”
商墨凌道:“皇后是六宫之主,随随便便就离开后宫,成何体统。”
皇太后却道:“你赋予她皇后的地位,也要赋予她皇后的尊严,与偏妃争宠的皇后,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商墨凌不满地咕哝:“她并没有与偏妃争宠。”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与我争执什么,她只是去小住三月,这段期间里后宫应该有什么变化,你心中要有个底。”
商墨凌默了默,没有说话。
皇太后又道:“漪澜殿那位,自从晋了昭仪,在宫内便活跃地很,怀着身孕还不老实。”
商墨凌冷笑一声:“岂止是她,她父兄在朝上也活跃地很,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皇太后又蹙起了眉:“凤氏与商氏一直相安无事,从未试图越界,坤城君这是迷了心窍么?还是别有企图。”
商墨凌道:“他恐怕是铁了心,要将女儿送上后位了。”
皇太后摆手道:“如今后位稳固,他不会想自讨苦吃。”
商墨凌却道:“母后从未在朝堂上与他交锋,何知他不会自讨苦吃?”
皇太后怔了怔,沉吟了好一会:“如果……他真的有意染指朝政,送凤姮兮上后位呢?”
商墨凌道:“我不废后,他还能逼我不成?”
皇太后道:“凤姮兮不就是他步步相逼,才送入后宫的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商墨凌笑了笑:“浙国太后已经走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好。”皇太后点了一下头:“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商墨凌却站在阶下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犹豫难决的问题,许久之后,才斟酌着对皇太后发问:“如果……凤氏违背了皇族与后族之间的契约,试图把握朝政大权。”
皇太后听懂了他的意思,也随之沉默下来。
商墨凌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站在阶下等待。
良久,皇太后低声道:“我已经老了,等我百年之后,你好自为之罢。”
商墨凌晚间照常宿在长秋宫,郁郁地看桓宓亲自点对行装:“母后真是老糊涂了。”
桓宓直起身,对他微笑:“母后从不做错事,她这个决定,必是对你我有益处的。”
商墨凌叹了口气:“你很崇拜她。”
桓宓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商墨凌更加郁郁:“是……”
桓宓走到他身边,轻快地在他心口拍了一下:“她说的很对,后宫需要雨露均沾,外姓皇后已经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想成为妃嫔的攻击对象。”
商墨凌冷冷哼了一声:“我在,谁敢。”
桓宓微笑道:“你永远不能低估女人的嫉妒心。”
商墨凌却问道:“那,你的嫉妒心呢?”
桓宓一怔。
商墨凌又问道:“我低估了你的嫉妒心吗?”
桓宓想了想,犹豫地点了一下头:“我的确嫉妒,不想看到你去宠爱别的女人。”
商墨凌道:“所以凤姮兮方入宫那段时间,你才会如此阴郁。”
桓宓坦然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用中宫之德来劝慰自己,即便是知道你对她并无私情,只是为了全坤城君一个面子时,依然抑制不住。”
商墨凌摸了摸她的头发:“辛苦你。”
“先前你在谋算这江山,我全副心思都在江山上,从未顾忌关心过内苑,而彼时内苑也相安无事,平妃懂得进退,从不会做过分要求。”桓宓笑了笑:“可现在我不得不去管理后宫了,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和这些与我分享丈夫的女人和平相处,甚至还要与她们结成联盟。”
“哦?”商墨凌颇感兴趣,追问道:“你与谁结成了联盟?”
“被废的良美人和平妃,”桓宓无奈道:“良美人想要攀住我,借此来对付凤姮兮,而平妃则一心为政成打算。”
“利益的交换的确比所有的关系都更让人放心,”商墨凌道:“你辛苦了。”
桓宓耸了耸肩:“你的心苦尚有人帮忙分担,可我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