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韩奕反问道。他自顾自地走进轩中,指着李昉笑骂道。“明远兄言而无信,嘉庆节前。你我约好一起来相国寺赏花,你为何爽约?”
李昉心说韩奕这话分明是强词夺理,自己何曾与你有过约定?寰俨等人又都暗自埋怨李昉没有及时提醒。差点惹出事端来。李昉只好将一帮文人介绍给韩奕认识。
如今文人们不招武人们喜欢,武人们也恨被文人呼为“健儿。”渭泾分明,想混在一起都不成。在纬奕当面,文人们都显拘谨,不仅是因为文武有别,更是因为地位悬殊。
“燕山窦氏有五龙,皆有文名。”韩奕对寰俨说道,“其实,令兄簧仪我亦曾见过一面,只是未曾详谈过。当时正处晋末,辽人南掠,时光如电,如今怕是有六年了。”
“哦,那时家兄为天平军观察判官。”寰俨点头说道。
想当年韩奕奉吴峦之命,充当信使,单枪匹马南下求援,半路上又救了李小婉,辗转抵达郓州。当时天平军节度副使、郓州知州颜街得讯后,即遣时任观察判官的寰仪奔赴大梁。所以韩奕与寰仪因而有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时包括簧仪在内。恐怕没人知道,一个稚嫩的小卒会在短短六年之后便位兼将相。
“那时兵荒马乱,天下倒悬。我们已经有多日没有食物裹腹,饥肠辘辘,及至郓州城,方有令兄招待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韩奕回忆道。“饥饿的滋味,实在不好!”
他说的是“我们。”自然是包括李小婉。李小婉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日子,仿如昨日。人们或许可以忘记伤痛,但恐怕难以忘记饥饿。
“这个。家兄到没提起过。”寰俨恍然。
韩变摇了摇面前的酒壶,见壶腹已经是空空如也,笑道:“诸位聚会于此,岂能无酒?来人,上酒!”
韩奕是有备而来,早有军士听命上前,将带来的酒食一一奉上,颇有丰盛。韩奕亲自为众人倒酒。让众人受宠若惊,但也拉近了他与众人之间的距离。
扈蒙褒衣博带,说话与动作总是慢条斯理。据说郭从义奉命征长安李思绾,扈蒙当是为永兴一郡县主簿。由于正处于用兵之时,别的文官皆身着戎服办事,唯有扈蒙例外,仍是一副褒衣博带的文人打扮,举止舒缓,好似神仙。郭从义十分不爽。幸亏负责为大军提闽读最新童节就洗询书晒锄肋姗,讥齐伞协庄的转这使李鼎在旁替他美言了几句,郭从义众才没有韭甥
换句话说,扈蒙的书生气太重。有些不识人间烟火。扈蒙有个毛病,因为他有笑疾,无论在何人面前,总是一副笑脸,想严肃一点都不行,以至于郑宝脱口而出:
“扈大人真象寺内的弥勒佛!”
扈蒙脸上立刻通红。郑宝大感后悔。立复说道:“我是说大人知足常乐,笑口常开!”
“我有那么肥胖吗?”扈蒙自嘲道。
郑宝连忙从带来的酒食中,取了一大块肉脯,亲手递到扈蒙面前。讨好似地说道:“小子请扈大人多吃点,多吃点就胖了!”
众人听罢,皆轻笑不已。扈蒙性好释典,从不杀生,与人为善。虽说自己跟弥勒佛长得不像,听郑宝拿自己跟弥勒佛相比,心中还颇觉得意。
“听闻韩侯文武双金,今日亲听韩侯咕一绝,便知此言非虚。”崔颂浅尝即止,放下酒杯道。
“崔兄此言差矣!”韩奕放下众文人写下的诗篇,爽朗地笑道,
“韩某哪有什么诗才,方才那首诗不过是家父的遗作罢了。”
“果真如此吗?”李昉怀疑。
李小婉紧挨着韩奕而坐,更是怀疑。她通过李殷走了解弗奕的,心知韩奕曾寄过不少诗作给李殷,只是外人不知罢了。李昉与李小婉却是不知,韩奕腹中藏诗不少,却没有一首是自己的,哪里有什么诗才,所以藏拙才是良策。
“倒是今日诸位佳作,各有千秋。”韩奕说道,小弟以为,不如结集付之版印,使之广为流传,也成就一段佳事。”
“游戏之作,难登大雅之堂。韩侯说笑了。”众人连忙谦逊地说道。他们见韩奕不以身贵,折身下交,言必以弟自称,心中极是钦佩。如今这样的将帅不是太少,而是根本就没有。
“听闻冯太师早年主张刻印九经,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完工?”韩奕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韩侯有所不知。”李昉道,“冯太师自明宗末年提出要刻印九经,但世事变乱,十八九年以来。朝廷易姓频繁,雕版又颇费工时、费用。至今不过勉强完成五经而已。”
李昉没有说的是,近世历代朝廷共同的特点就是武人当政,还有就是国库空虚,冯道想成就此事,只的倚老卖老,一换了个,皇帝,便如僧人般伸手向新皇帝、新宰臣四处化缘。更兼兵荒马乱,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此事有何难?”韩奕道,“印书须先雕版,不过韩某以为印书并非必须要请技艺娴熟的工匠,依着原书一字一字地精雕细刻。此等方法。虽然印书精美二但太过繁琐,所费又多,若非朝廷或富室赞助,寻常人岂能自印?书版既便雕成,也只能印书一种,印完便只能束之高阁。诸位,天下文章书籍岂只有一种?”
“韩侯此意何指?”众人诧异道。
“不如用活景 ”韩奕说道。他见众人不解,又问道,“诸位都用过印章吧?”
“耸然!”众人答道。
“活字就好比是印章,每颗印章只废一字,若是在一铁砧上遍涂松脂石蜡,其上依行文次序置数十印章。每满一铁范为一板,想要印书,便将铁范放在炭尖上烘烤,药脂遇火稍熔,再覆以平板下按,则字平如砥。”韩奕解释道,“若想印它书。可再行调换刻字次序。”
“妙、妙!此种方法甚为简便,要是只印三二本,到未为简便,若是印上数十百千本,则极为神速。”寰俨为之神往,“就是不知韩侯可曾见过有人如此印书?”
“没有。”韩奕说道。
众人颇感失望,扈蒙道:“听上去可行,若是试印成功,便是一件大功业!只是用什么来刻字呢?况且天下文字,犹如繁星。”
李小婉悄声说道:“不如先刻印千字文,字不过一千,天下书籍大多可印,书法大家智永和尚的《千字文》流传甚广,可以为范本。”想了想又道,“不如先用胶泥刻字。再换硬木、铜、铁、铭试行。”
众左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小婉的脸上。韩奕习练书法,智永和尚的墨宝当然熟悉,此人是隋唐之际的书法大家,乃书圣王羲之的七世孙,曾书真草《千字文》八百余本,分给淅东诸寺,既让《千字文》这种蒙学读物广为流传,更成了无数文人习练书法的范本。
李小婉天资聪慧,不仅想到要刻《千字文》,还考虑到了用什么材质玄字。韩奕正要击掌赞赏,忽有一部下疾奔而来,越众而前,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小婉听到有“杨相公急召此乃军令”之语。
“诸位,在下俗物缠身,失陪了!”韩奕面色变了变,倏地起身。
“韩侯请便!”众人不敢耽误,连忙起身拱手说道。
文人们目送着韩奕携着李小婉匆匆而去,韩奕的气度与举止让他们过目难忘,李小婉回眸一笑,灿如桃花,他们不由得猜测佳人芳居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