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左边第一排望去,昨天听礼部官员介绍,太子殿下应该站在左边第一位,但是李维正却似乎没有看见太子朱标,他的位子上站着一个和太子年纪相仿的男子,从他衣着冠服来看,应该是个亲王,李维正有些愣住了,今天太子怎么没来?这个人又是谁?
难道会是秦王?他心中存了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果太子不在,站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长亲王了,他是第一次看见秦王朱,虽然位置很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那种傲慢姿态,却深刻地印在了李维正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站在队伍中地燕王朱~、晋王朱纲以及颖国公傅友德出列了,他们三个是主将,朱元璋将论功行赏,百官中凉国公蓝玉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气宇轩昂地走过,他也渐渐明白了朱元璋的深意,有了燕王,从此以后,他蓝玉就再没有机会率兵北上了。
“儿臣朱棣参见父皇!”
“儿臣朱纲参见父皇!”
“臣傅友德参见皇帝陛下!”
三人在玉阶前跪下,朱元璋看着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他取出一份圣旨,递给了身旁内侍,内侍用金盘托着,跑到玉阶的另一端,递给了宣表官。
宣表官接过圣旨,展开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身为征北主将,歼灭北元主力,功高至伟,特加封左柱国、征北大元帅,赏银万两、绢五千匹;颖国公傅友德协助燕王作战,尽心竭力,力斩北元太尉,功为次之,特加封右柱国,征北副元帅,赏银五千两、绢两千匹”
宣旨官读到这里,百官中开始有一点点躁动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排第二位的居然不是晋王,而是颖国公傅友德,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晋王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中却清楚,这才是父皇真正对自己的处罚,插秧只不过是父亲对儿子的教训。
站在后面的李维正不仅想到了这是朱元璋对晋王参与夺信的惩戒,他看到了更深地一层,那就是朱元璋对蓝玉发出的严厉警告,燕王朱棣是亲王,和蓝玉没有可比性,但傅友德却不一样,热捧傅友德等于就是在蓝玉后背插上狠狠的一刀,他向群臣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从此征讨北元,不会再有蓝玉。
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蓝玉看去,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呆地站在那里,李维正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蓝玉此人或许是打仗的行家里手,但在政治上,他还是太嫩了,一个在皇上面前不懂得收敛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他也太迟钝了、太张狂了,李善长、胡惟庸之死,皆没有将他惊醒,还敢在定远县大肆侵占土地,看来朱元璋后来一手炮制了蓝玉案,而不是傅友德案,或者是冯胜案,这是有一定缘由的。
“晋王纲千里转战,洞察敌情,于迤都降北元丞相,功不可没,特封柱国,赏银三千两、绢千匹”
晋王朱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谢父皇赏赐。”
站在左手第一人的正是秦王朱,朱标据说是因为昨天去插秧,回来便病倒了,无法来参加今天的朝会,这样一来,秦王朱便成了百官之长,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子上,这是他梦寐已久而得不到了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这个位子就意味着上面地父皇离开后,他将坐上那个至高
宝座,大明万里江山将为他一人所有,天下七千万人子民,他是天子,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地皇帝陛下
朱高高地昂着头,思绪万千,他有些陶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晋王封赏的微妙之处,龙座上地朱元璋微微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取出了今天地第二份旨意。
“征北之战地意义在于全歼迤都北元精锐,决战之地龙门所的得失就事关整个战局地形势,保卫龙门所一役乃生死攸关之战,锦衣卫百户李维正挺身而出,率五百将士抗击三万北元精锐一天一夜,使龙门所巍然屹立于燕山之北”
这时所有的眼光都向锦衣卫这队只站着六个人的队伍扫来,停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孤零零的年轻人身上,李维正此刻心潮澎湃,他激动万分,但也有深深的遗憾,他想到了韩淡定,在朱元璋的圣旨中完全将他抹去了,就仿佛他是一个从来不存在地人,他知道,这其实是燕王将韩淡定隐瞒了,他的身份太特殊,他的曝光将引发出许多不能见人的秘密。
“着锦衣卫百户李维正上前听封!”宣表官一声高喝打断了李维正的思路,他等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队列,在一双双惊异、不屑、冷笑或是敬佩的目光中走到玉阶前,双膝跪倒在地,朗声道:“锦衣卫百户李维正参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年初时还是县里的小吏,可现在他已是六品的锦衣卫了,这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享受地特权居然在他身上出现了,没有父辈的资历、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文采天赋,靠的是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搏杀,靠的是为大明建立的巨大功绩,他当之无愧。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了自己的亲自面试,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李维正,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亲自把你召来封赏,而不像别的立功将领那样,由兵部统一记功表彰吗?”
“微臣不知!”
“你很诚实,这一点让朕很喜欢。”朱元璋笑道。
大殿里异常安静,数百名文武百官都在惊讶地望着他们地对话,就仿佛两个人在房间里闲聊一样,皇上似乎完全忽略了这是太和殿的大朝,这已是好几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有人还记得,只有前年解缙、解纶兄弟和他们妹夫三人同时考中进士时,皇上才像谈家常似地和他们在大殿上聊天。
大殿一双双嫉妒的目光向李维正射来,包括秦王朱,他眼露凶光地盯着李维正,这个坏了他两次大事人,他就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了。
而燕王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在用心观察父皇对李维正地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他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父皇确实是不想把这个年轻人给大哥,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父皇不愿意太子身边出现这个一个精于谋略的人,或许在他看来,方孝孺那样地人才更加适合太子;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父皇也看中了这个李维正。
谈话还在继续,朱元璋象个长者一样的笑了,他教导李维正道:“因为你太年轻、没有资历,从一个白丁一跃高升为六品百户,在我大明这只有功臣后裔或者你继承父职才有可能,可惜你这些条件都没有,如果兵部再封赏你,就会坏了朕的规矩了,会让人不服,所以朕把你召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朕破例提升,属于一次特例。”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目光重新投向群臣,他提高了声音道:“李维正现在是锦衣卫百户,正六品衔,从他所立的普通军功来说,他可以荣任,但龙门所战役非同寻常,它击碎了蒙古人重占北平的野心,李维正率五百壮士以及龙门所百姓抵抗住了近三万北元精锐的进攻,这就是我大汉民族的血性所在,朕所以要特别嘉奖,特封李维正为锦衣卫千户,加授武德将军、骁骑尉,赐飞鱼服、赏银千两,钦此!”
“臣李维正谢皇帝陛下隆恩!”
李维正恍若在梦中一般,锦衣卫千户,它虽然只比百户高一级,却有着天壤之别,整个锦衣卫只有五个千户,直属于指挥使,个个都是独挡一方的老军头,权势滔天,三个月前,千户费天年老退休,他的儿子费廷安由百户升为副千户,而千户之职一直空着,所有人都以为应由担任了八年副千户的赵岳接任,却没想到,朱元璋把这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千户给他了。
这时,旁边的燕王陡然间明白了父皇的真实用意,他不是不愿意太子身边出现这个一个精于谋略的人,而是他也看中了李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