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弦一噎:“没……没什么。”
司徒曦打量映弦一番,道:“那就回屋换件好的衣裳吧。看你现在,穿得跟个丫头似的。我等你啊。”
映弦回到房中。从衣箱中拣选许久,最后选出一件淡黄色牡丹纹洒金千折罗裙穿上。颜色既不流于艳媚,又不失灿烂俏丽。百花分肖髻间插过一支累丝嵌宝蝴蝶长簪,红翡翠滴珠耳钉娇艳夺目。略施粉黛,见镜中人眉若新柳,脸泛霞光,犹如雨润桃花,便起身出屋。
司徒曦再见到映弦,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笑道:“这就对了。”便领着映弦出了公主府。门外已备好车马。映弦上了车,一路忐忑不安。好在没走多久车便停了下来。映弦提起裙角走下车,眼前却是一片开阔景象。
彩霞抹染的天空下,碧江如宽绸绰带,水面百舸争流,拥出堆堆银雪,珠玉纷溅。两岸观赛的百姓排成了一道人墙,在蓊郁的树木间为各支龙舟队伍呐喊助威。喧声如沸,一波波涌上云霄。天际处,斜阳如一首晚唐的诗歌,凄艳敏烈仿佛要沁出血来。夕晖铺满江面,人与舟都镀上了蔷薇之色。
映弦已知此江东西而向,为郁国最长的河流,经过西鉴这一段叫做沐阳江。但平日只见其默默蜿蜒穿城,何曾目睹过如今日这般壮观的场面?当下兴趣盎然地看起龙舟比赛。为首两船,一只船头插绿旗,另一只插蓝旗,已甩开了后面的龙舟。但这两队竞争极为激烈,轮番已以微弱优势领先,但相距始终不超过一个船头。舟上队员更是个个都拼尽了气力。最终,绿旗在要紧关头不知怎么一个泄劲儿,被蓝旗一举超越,率先撞线。蓝旗舟上顿时爆发出如雷欢呼,岸边百姓也纷纷鼓掌祝贺。再看绿旗,队员却因体力耗尽瘫倒在了舟上。
看完这场比赛,司徒曦道:“每年端午都是这些活动,也怪无聊的。”映弦问道:“那殿下可有什么新招?”司徒曦一笑,并不回答,拉着映弦的手回到马车上。又走了一段,却在另一个码头停下。此段江面窄了许多,一只画舫停泊在岸边。舱口处左右各悬一盏彩灯,锦幔珠帘,窗格雕镂精细。船夫与舫内侍女见了司徒曦,连忙施礼,看样子已等候多时。
映弦和司徒曦便坐在船中沿江而行。画舫广深如屋,中央已摆好了红木桌凳。桌上酒菜齐全,一只菊纹青瓷托盘中更放上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只粽子!也有苇叶包的,也有箬叶包的,也有箸叶包的,大小尖圆不一。映弦哭笑不得:“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司徒曦道:“谁让你吃完的?这都是南北各地的粽子。里面包的东西可大不一样。你每个尝一口就好。”说罢一示意,那侍女便前来服侍。一头头粽子被可怜兮兮地剥掉了衣服,露出真身来。两人东吃一口西夹一块,甜的有红豆、蜜枣、豆沙,咸的是牛肉、蛋黄、花生。另一个却是白粽,蘸糖吃也颇有一番风味。
“你觉得哪种口味最好吃?”司徒曦抹抹嘴问。
映弦应声而答:“牛肉和蛋黄的都不错。”
司徒曦闻言颇诧异,道:“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喜欢蜜枣的?”
“是吗?不会吧。我觉得粽子不该是甜的啊。”
司徒曦“呃”了一声:“西鉴的粽子可一直都是甜的。”
映弦摇头道:“太腻了。还是咸的好。”
司徒曦黑了脸:“谁说的,咸粽子是怪胎。”
映弦也提高了声调:“甜粽子是变种,是变种!”
“咸粽子那么油,还不如直接吃肉呢。”
“那你倒说说,想吃甜的东西,哪样糖果点心不比粽子强?”
“……”
这边侍女见两人为粽子甜咸争得不可开交,哭笑不得。忙高声道:“殿下,姑娘,快看,天心楼!”
两人方收了声。循着侍女指的地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楼阁。楼高逾十丈,十字脊歇山顶,碧瓦朱楹,檐牙摩空,矗立于江北,在云霞的衬托下尤显庄重辉煌。映弦想:“原来这便是驸马年少成名之地了。果然好气派。”转眼却见司徒曦满脸感伤之色。
画舫继续向西而行。两岸连绵郁郁葱葱的植物,或有寺庙、小塔隐匿其中,冒出尖顶,在水波、绿荫与余照的装扮下露出峥嵘的神采。江边行人渐少,水鸟陆续归巢,等到画舫穿过一座三拱石桥时,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窗外是一片碧阴阴的江面,昏晦的烟霭中,仅能凭感觉探知水波流动的痕迹。风呜咽着,船夫的行桨声却越发清晰。晚风中一声声欸乃,一声声如丝线穿过映弦耳膜。二皇子也不再说话,宁神遥视远方,像是在倾听这河水的密语。映弦似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江面陡然被撕开。前方骤亮起盏盏灯火,汇成一片璀璨金流,更有一缕缕莺歌燕语伴随着隐约的丝竹之声驾长风而至。映弦一惊:这是什么地方?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