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随手翻了翻:好好,谢谢德仁哥。雪雪说你是个热心人,这话不假,连买养花书这些琐事你都cao心到了。
德仁说:中华,你来好久了,你们新婚燕尔,肯定想着雪雪了,快给她写封信,报报平安啊。
中华笑了:写了,我已经给雪雪写了三封信了。
德仁说:咳,中华,你出门在外,挣几个钱不容易,可要节约使用啊。
中华说:德仁哥,看你说的,再怎么着,给雪雪写信的钱还是有的。雪雪回信了,还再三地感谢德仁哥呢。
自然,德仁听到这话心里也是热乎乎的。站在花房中心,放眼四望,偌大的花房里大小花盆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几条窄窄的通道。虽系三月时节,花房里一片生机勃勃,chun意盎然,艳艳绽放的,含苞待放的,茁壮生长等待五一大显身手的,使人看了,不免爆发出蓬勃的朝气,滋生出前进的动力,跃跃yu飞了。
逢玉看着各种各样的花草,饶有趣味的:赵叔叔,养花种草,怪有意思的,我长大了也来帮你养花。
中华笑了:逢玉,养花这事,看起来喜死人,做起来累死人,沤不完的肥料,育不完的花苗,装不完的花盆,腰弯得像一张弓,睡到炕上再也伸不直了。这两天院子里也开始种花育苗了,逢玉,你要喜欢就来帮忙嘛。
逢玉吓得连连摇头:赵叔叔,我干不了,我干不了。
惹得德仁和中华哈哈大笑。德仁说:中华,看样子,花房是个是非之地,我不好经常来的。以后,你抽空到我那儿转一转,聊一聊,免得一个人呆在花房里孤单。
中华送德仁、逢玉出去,连忙关了园门。德仁走出几步,就碰见一个熟人。这里的路灯很亮,熟人笑嘻嘻的:老张,收获不小吧?
德仁摊开空空的双手:我是来看老乡的,老乡是个临时工,规矩得很,园里的花呀草呀,他一样也不敢动。最近老杨晚上躲在家里,给临时工下了命令,谁来也不许开门。
熟人疑惑的:谁来也不许开门?为什么给你开门呀?
德仁说:我和他提前约好的。
熟人迟疑不定,终于叩响了花房的园门。过了一会,里面答声了,问找谁,他说找老杨,里面说老杨不在,他说你把门打开,里面说老杨不让开门,你有事明天找老杨吧,接着里面便没了声音。熟人气呼呼地:这人牛得很,再牛,叫学校把他开除了。
德仁淡淡地一笑:花房活儿又脏又累,没人愿意干,好不容易找个临时工,人家也不愿意长期干,好说歹说才答应把五一学校门口摆花这个任务完成再说。接着又是七一、十一,学校需要大量花卉,把这临时工开除了,你去干呀?
熟人连连摆手:咳,老张,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咱有啥权利开除人呢?
回到宿舍,安顿逢玉睡了,德仁翻了翻教案,熟悉了一下明天的课程,小王回来了。小王关切地询问德仁评定职称的事情,德仁摇摇头说不知情,小王愤愤不平地说:张老师,我是听别人说的,你们系里提升讲师的名单已经报上去了,唯独没有你的名字。你可以到系上去问一问。这件事情可关系着你的前途,关系着家庭户口农转非的问题啊!
听到这里,德仁已经心chao翻滚、气愤难平了,可他还是平静地说:小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一天到晚只是埋头备课,按时上课,评定职称的事情,从来没人对我提说过,明天我到系里去问一问。
躺在床上,德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眼前总是晃动着秀兰和孩子们的面影,唉,秀兰,你辛苦了,我答应你评上讲师后把全家的户口迁到西安,夫妻团聚,让你少受苦,少受累,谁知道会是这样……
一宿无眠,早晨起来德仁便觉得昏昏沉沉,天旋地转,勉强支撑着上了两节课,便找到系里。系里领导说:张德仁同志,张德仁,人要知足,能给你恢复工作,连续计算工龄,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申报讲师,可是一个基本条件,八年教龄,你就达不到啊,嘿嘿……
这位领导还想多笑几声,可一看德仁严肃的脸se,就收住了笑声。德仁稳稳当当地说:恢复工作,连续计算工龄,不是领导的恩赐,是落实党的政策。再者,凭什么说我不够八年教龄呢?
领导给他扳着指头计算,整风前教龄算两年。57年,你犯了错误,当年不能算教龄,你去年五一恢复工作,教龄算一年,一共是三年,还差五年呢。
德仁脸红耳赤地争辩:照你这样说,57年整风我还是犯了错误,党组织没有给我改正吗?连教龄都不能算吗?
领导微微一笑:咳,我这只是一个习惯xing的说法嘛。
德仁也是淡淡地一笑:74年到79年4月,我当民办教师五年,在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
领导说:民办教师?不能算教龄。高校评讲师,应该以高校教学为准。
德仁据理辩论:民办教师为什么不能算教龄?难道是我自愿离开高校到农村去的吗?既然我的右派是错划的,那么由此产生的一切问题都应该由组织承担。何况我在农村的18年已经计算成连续工龄,五年民办教师就应该计算教龄。
领导被问得理屈词穷,无言以对,吱吱唔唔的:反正……申请讲师的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德仁愤怒地喊道:难道马勺长在树上摘不下来了?给我申请表!
领导无奈,只好递给他一式三份的申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