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云灵的订婚宴,慕容画楼妆容隆重端庄,穿了件紫红色挑金线粤绣秾艳牡丹如意襟滚金边的旗袍,雍容华贵。
只有她自己明白,浓妆不过是为了遮掩眼底的倦色。昨夜和白云归聊天后,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心中好似中了毒蛊般。
好不容易睡熟了,便做了个梦。
梦里乱七八糟,怎样开头的不太记得,唯记自己已是中年妇人的装扮,冒着战火回国,听闻白云归早年便战死。她跟着李方景去祭拜他,心情很重。等到亲眼瞧见那凄凄芳草掩荒冢,眼泪便止不住。
身边的李方景不知为何就不见了,只剩她。日影稀薄,被炮火折断的墓碑甚至看不清他的名字,荒芜凄凉。
她趴在那坟头,哭得肝肠寸断,直到被白云归摇醒。
满脸湿濡,眼珠沿鬓角滑落,枕巾湿了一片。
晨曦微光中,白云归初醒时鬓丝凌乱,却吓得不轻,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做梦都在哭。
画楼懵懂怔住,才惊觉方才那荒芜坟头只是场黄粱梦。她忙用手掩面,挡住自己的狼狈,含糊说做了噩梦,很吓人。
白云归便将她搂在怀里。
躺下没过几分钟,座钟滴滴答答响起,已经早上七点。
对镜梳妆,画楼无奈望着自己微肿的眼皮,只得上浓妆。又怕脂粉气太重叫人瞧着不够端庄,磨磨蹭蹭的老半天。
白云归换好衣裳梳洗妥当,她还在描眉,便笑话她:“灵儿订婚。你怎么这样紧张?真到了你结婚的时候,只怕要乱了方寸。”
“爹娘没有过来,我是长嫂嘛,自然要慎重。”画楼不理他,继续装扮。
订婚宴设在张家花园的宴会大厅,热闹隆重。宾客数千人,皆是俞州上层,衣香鬓影中。喜气洋溢。
白云灵锦衣浓妆,一改往日清纯邻家女孩模样,妩媚雍容,咄咄气质灼目闪耀。
张君阳白色礼服,英俊风流。
两人比肩而立。笑容清浅,举止优雅,恰似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白云归等人皆感叹。
白云展还笑道:“放眼俞州,只有张君阳配得上我妹妹!”很是自傲,惹得白云归都笑。
白云归今日一袭黑色礼服,衬得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褪下军装的他。眉梢煞气微敛,笑容英俊深邃。与客人寒暄时笑容温和,毫无孔武跋扈之气。
宴会上也遇到不少熟悉面孔。
吴时赋身边的女伴依旧是陆冉,却满场找寻,似乎在看夏采妩。
他这般心不在焉,惹得陆冉很不快,频频蹙眉。看到白云归时,陆冉心中微滞。呼吸紧蹙。
吴时赋的移情让她失落,便想起曾经对白云归的爱慕,心头似被虫啃噬,一下下缓慢而密集的疼。
倘若当初成功了,成了白云归的女人,如今至少不会这般受人冷遇。
而白云归并未注意到陆冉,他身边立着那窈窕纤柔身影。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订婚宴当日,卢薇儿喝醉了,昏昏沉沉由白云展抱了回来。
看着白云灵的幸福,她想起了自己的不幸来。
贺望书找过她多次,试图挽回曾经的感情。卢薇儿没有理睬。她很清楚,她和古德诺教授的那些谣言是一根刺,已经刺入贺望书的心头。一生太长,等爱情褪了华丽外衣,只剩下生活里的财米油盐,磕磕碰碰中,那根刺会随时被提出来。
就算她仍是处子之身又能如何?
贺望书或许会说:既然是清清白白,为何谣言纷纷?世上哪有空穴来风?
这些话,会是把利器,将他们感情的血肉寸寸割下,最后只剩骨架。白骨森森的感情,除了凄凉和难以忍受,还能有什么?
破镜难圆。
理智上明白回头太难,心中却放不下。瞧着白云灵幸福的模样,卢薇儿便觉得她在俞州也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是画楼生日,白云灵沉浸在订婚喜悦中,忘记了;白云展和卢薇儿不曾留意。
画楼和白云归、慕容半岑吃了早饭便去小公馆,准备在那里玩闹一整日。
他们到的时候,苏氏还没有起床。
画楼怕她年纪大了身子亏空,让佣人伺候她坐月子三个月。
奶妈把小苏捷抱给画楼。
苏捷比刚刚出世的时候还要白皙,眼睛乌溜溜湿漉漉的转着,瞧着便叫人心头软软的。画楼抱着他,白云归和慕容半岑便依偎在她左右,不停逗着苏捷。
奶妈说,苏捷很懂事,脾气也很大。饿的时候咿呀两声,再慢了不给奶吃,立马就哭起来,嗓子洪亮极了,有了奶吃就敛声。吃饱了睡足了没有尿的时候,从来不磨人,乖乖躺着。
跟他玩,他还会笑。
正说着,苏捷便抓了白云归的手,咿呀咧嘴笑,眼睛弯弯的,清湛照人,跟画楼调皮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白云归愣住,像个懵懂小子般,任由苏捷抓住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