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的二姐姐叫陆苏,不得陆其钧喜欢,只因她的生母孙氏,乃是生陆苏时难产而死。因此,二娘从小被父亲陆其钧视为“不祥”之人。
陆落和闻氏远离京城多年,关于二娘的事,她们只听说过当年与江家结亲被搅局,其他一概不清楚。
“二娘落井”这件事,大姨娘挑拨陆其钧,非要查。而且她把自己摘出去,点明要闻氏来查。
而闻氏不想查。她插手这件事,无疑会引起妾室们的恐慌,以为她要夺权立威。强龙不压地头蛇,妾室们盘踞七年了,她们更像陆其钧的家人。闻氏贸然给她们立威,她们必会反咬,而且是狠狠的一口。
闻氏只想和陆落安安静静把这趟京师之旅走完,不招事,然后回湖州府,给陆落寻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安安静静做她的富太太。
闻氏不想给任何人树威,她只想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陆其钧要求她来查,她又不能明着和陆其钧作对。唯一的法子,闻氏把这件事交给了陆落。
陆落是孩子,她办好了,是她的小聪明,没什么大功业;她办砸了,也是因为她稚嫩,没什么大过错。
果然,听闻是五姑娘代替母亲办差,姨娘们那边松了口气。
“闻氏果然还是像从前那样没用。”姨娘们都这样想。
陆落“奉旨当差”,一大清早就到了二姑娘陆苏的院子里。
“......你小时候身子不好,总是喘气,如今那喘气的毛病好了不曾?”陆苏脸色仍是苍白,却一脸温和,和陆落闲话家常。
看得出来,二娘很急迫拉拢陆落。
“已经好了,二姐姐。我到了湖州府,老祖宗就给我寻了个专治怪病的神医,喝了两年药,彻底根治了。”陆落笑语盈盈。
陆落很纤瘦,但是她一笑,脸颊就有一团圆嘟嘟的苹果肌,看上去很单纯娇憨,很容易取信于人。
陆落小时候有哮喘病,很难根治的。不过,到了湖州府那种潮湿气候中,竟然被治好了,也是神奇。
更神奇的是,治好陆落病的,是位姓顾的女子,年纪不大,陆落母女至今和她还有联系。
“真是祖宗保佑......”二娘欣慰。
她甚至主动拉了陆落的手。
二娘削瘦单薄,手指纤细冰凉,似一团冰魄,落在陆落的掌心。
陆落心头就生出几分不忍。
闻氏说二娘没用,被大姨娘她们治得服服帖帖。但是,仔细一想,二娘生下来就没了母亲,身边哪有待她真心的人?
没人教育,二娘难道天生就擅长权谋心机?
没有母亲认真教养二娘,父亲又不喜她,她被老谋深算的姨娘们牵着鼻子走,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二娘现在明显想利用陆落母女,但她也是可怜人。
“.......姑娘,大夫请来了,现在让他进来吗?”陆落和二娘正说话,她的丫鬟碧云进来禀道。
二娘微怔,心想:“大夫?什么大夫?”
陆落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二姐姐昨天不是落水了吗?虽然煮了姜汤,到底还要请大夫仔细瞧瞧,免得落下病根。我娘说,春夏交替,若是染了寒邪,很难治愈,还是仔细些好......”
二娘怔怔看着陆落,她非常吃惊。没人说给她请大夫,她自己也没了奢望。突然大夫来了,二娘心里百般滋味。
“二姐姐穿戴整齐着,那我让大夫进来?”陆落又问。
二娘仍是不语,尚未回神。她身边的丫鬟,就很机灵帮忙道:“请进来吧,有劳五姑娘了。”
陆落冲碧云颔首。
碧云会意,很快就把老郎中请了进来。
老郎中常在大户人家行走,非常懂得规矩,一脸正气低垂眼帘,认认真真把脉之后,就退了出来。
然后,他跟陆落的丫鬟碧云阐述了病情,说病家有些虚弱,吃些益气的补药,再添些红枣羹,即可痊愈。
言而总之,就是没病。
碧云给了诊金,派人送大夫出去,这才进来回禀,把大夫的诊断,都告诉了陆落和二娘。
二娘低垂着眼帘。
陆落看着她,发现二娘的羽睫上,有点湿湿的泪意。
陆落给她请大夫,她竟然感动得要哭,让陆落颇为意外。
“二姐姐既然无碍,我们就言归正传吧。”陆落装作看不见她的泪光,轻声道,“落井之事,父亲勒令严查,需得有个交代,好安抚二姐姐。当天发生了什么,还请二姐姐细细告诉我......”
二娘不着痕迹,抬起袖子虚掩了面颊,将眼底的余光抹去。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诉说当天发生的事。
“......我午觉醒过来,就到后园子里走走。井台上风凉,我时常在那里坐。不知怎的,突然有人从背后推我,我两眼一黑,就落入井底了。”二娘道。
说到此处,她义愤填膺。
这些话,她昨天就说过了。
“那二姐姐,您瞧见什么人了吗?”陆落又问。
二娘摇摇头:“我从昨日就一直想,到底是谁要害我,但是没想起来。当初我心里混沌得很,没留意身后。被人推了,一头栽倒井里,吓得魂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瞧人?”